凤含玉听说父亲回京的消息后,就算没有秋夜弦的授意,也一定会扮演孝女,亲自出城迎接活着从敌国回来的、曾经遭受巨大折磨的、被誉为超级大英雄的父亲,以此提升自己的形象与声誉,顺便找机会对付父亲和自己。
而父亲离开怒河后突然又返回怒河的事情,阴九杀并没有向朝廷补充报告,就算秋夜弦后来从军营的眼线那里得到消息,也到阴九杀抵京的时候了,因此,凤含玉不会知道自己扑了个空,白跑了这一趟。
——对此,凤惊华早有预测与对策。
这也是她赞成父亲暂时留在军营,不急着返回天洲的原因之一。
另外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是:她绝对不能让凤含玉见到哥哥!
或者说,凤含玉见到哥哥恐怕是不可避免的事情,现在没遇到,以后也会遇到,但是,她绝对不能让凤含玉拉拢哥哥!
哥哥还没有恢复记忆,仍然不谙世事,就像刚见世面的小动物,谁对他好又让他看得顺眼的,他就会下意识的喜欢对方,把对方当成自己人——如果让凤含玉知道他是自己的哥哥,凤含玉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讨好他,拉拢他,而后利用他!
所以,她绝对不能让凤含玉知道哥哥的身份。
不仅如此,她还要让哥哥对凤含玉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没有好感。
对于刚刚下山的“孩子”来说,“第一印象”非常重要,如果一个人给他的第一印象很不好,他以后就很难再对这个人产生好感,甚至不肯再亲近对方。
为此,快要抵达天洲的时候,她故意放慢脚程,让祝慈带着哥哥走在前头,看看哥哥有没有可能遇到前来接人的凤含玉。
她并没有打算玩什么阴谋去破坏哥哥与凤含玉的感情,她只是制造了那么一个机会,看上天如何安排——哥哥会不会遇到凤含玉?两人如若相遇,会不会认出对方?到时,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事?是合得来,还是合不来?
等等问题,皆由上天决定。
在她的分析里,哥哥若是与凤含玉相遇,在互不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哥哥不谙世事、不懂礼数和规矩的行为,以及哥哥那样的打扮,一定会被凤含玉这个帝王宠妃看不起,而哥哥一定也不喜欢凤含玉那种自以为高人一等又是天仙下凡的作派,两人八成会互相看不顺眼。
结果,两人不仅很快相遇了,而且还发生了相当激烈的冲突,差点变成仇人。
很好,真是好极了——与她料想和希望的一般,不,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这一天,凤含玉等了很久,等到天快暗了,再等到阴九杀一行赶到。
当阴九杀告诉她凤将军因为挂念军务,半途折回军营时,凤含玉很是失望。
而后,凤含玉只得又问:“那我呢?她在哪里?”
阴九杀道:“她不放心凤将军,送凤将军回军营去了。”
凤含玉无奈,只得辞别阴九杀,带着自己的人马赶回宫去,任她心理再好,眼里也闪过淡淡的忧虑。
显然,连父亲都不站在她这一边了,否则,父亲应该会给她留封信或传个话什么的。
跟她翻脸,父亲也冷淡她了,她没有父亲的支持,如何去争宠?
其实,不管父亲和是死是活,她的处境都不太妙。
他们活着,皇上会逼她去杀了他们,还会把对他们的怒气迁在她的身上,她难。
他们死了,她则没有任何来自娘家的依靠,也失去了最大的利用价值,同样也难。
就如这个冬天,因为父亲被俘和被杀的事情,她没有了靠山和利用价值,皇上冷落了她,宫里上上下下都明里暗里的欺负她,甚至有人想将她弄出病来或弄死,她的日子不知有多难过。
好在她足够聪明和隐忍,懂得拉拢下人,又小心谨慎,步步为营,既没让自己被弄死,也没让自己被折磨得美貌消退,更没让自己变成怨妇,始终保持着粉女敕的容貌和烂漫的性子,最终才为自己扳回一局。
而这次,她面临的既是挑战,也是机会,她又该怎么办?
她到底要如何才能打败她那个意志比钢铁还坚硬的?
天黑的时候,她才回到宫里。
她顾不上喘气和用膳,就直接去见皇上,想向皇上报告今天的事情,然而,上神宫也好,御书房也好,都是大门紧闭,无人理她。
她问守门的太监皇上去了何处,太监客气的回:“奴才不知道。”
她不管问谁,问多少次,答案都是这样。
她便知道,这是弦哥哥又在生她气,怪她办事不利,给她吃闭门羹。
她垂头丧气的回到玉华宫,饭也不吃,就这样躺着,回味着昨夜的旖旎,忍不住流下泪来。
怎么就这么难呢?她只是想单纯的当弦哥哥的,与他相亲相爱,长伴一生,为什么会扯进这么多事情?为什么要面对这么多的难题和选择?
没有人可以回答这些问题。
第二天,阴九杀和秋骨寒踏进城门,迎接他们的,是夹道欢迎的百姓。
阴九杀仍然从容沉默,就像这世上只存在他一人,对四周的人群与欢呼视而不见。
倒是秋骨寒,白马紫衣,长发飘飘,不断冲夹道的百姓微笑,招手。
回眸浅笑之间,说不出的风情与韵致。
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优雅飘逸的风范。
回风流雪?那是何等风流韵致的景色?
——所有人都见识到了。
其实他并不是出生在冬天,但夏贵妃怀上他时,正与先皇北方的雪山上避暑,那时,山顶上居然下起雪花来,先皇看到了雪花在流风中飞舞的场景,印象极深,便抚着夏贵妃的月复部道:“待吾儿降落,不论男女,取名流雪。”
秋流雪,多么美丽风情的名字,真是再适合他不过了。
那一刻,“秋流雪”注定要成为京城百姓眼里的偶像,万千少女心目中的完美情人。
当秋夜弦亲自在宫门迎接他们,看到秋骨寒的那一刻,也大受震憾:秋流雪原来是长这样的吗?他又是何时长成这样的?
在他的印象中,秋流雪不过就是一个瘦弱、苍白、漂亮得过火、也许有点野心却没有什么杀伤力的小男孩罢了,怎么才一年不见,秋流雪居然不瘦弱了?不苍白了?而且眉宇间还隐隐透着一种不怒自威的高贵少年了?
这个少年骑在白马之上,腰杆挺得很直,姿势既标准又优雅,身体似乎还裹着一层光环,一路走来,就像一个发光体,显眼得很。
秋夜弦看着这样的秋骨寒,眼底深处,满是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