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中秋已过,天气开始寒凉,偶尔还会遭遇冷流。
就在秋骨寒从许府回来的几天后,城里突然爆出一条轰动性的好消息:幸亲王体恤百姓,深感贫民生活之苦,决定变卖家财,发衣放粮,务必让天洲的贫民能够安危度过这个冬天!
消息传到秋骨寒的耳里时,秋骨寒惊得跳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我何时做过这样的事情?”
倒不是他小气,他只是事务繁忙,没有闲情去考虑做大善事。
伊长老道:“我调查过了,是凤小姐变卖了您送给她的礼物,筹集了二十万两子,采购了大量物资,再以您的名义发放出去。”
秋骨寒:“……”
半晌他才苦笑:“我送给她的礼物,值这么多钱吗?”。
二十万两子绝对不是小数目。
他送东西给她,从不考虑&}.{}价钱,只考虑她需不需要和喜不喜欢,所以他真没算过那些礼物到底值多少钱。
只是,他知道她不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因此送的礼物大多数并不是特别昂贵。
伊长老道:“不值。凤小姐大概自己垫了两三万银子。”
秋骨寒又无语半晌,才道:“凤家在哪里发放物资?我要看看。”
变卖那些礼物,是一项大活儿。
采购价值二十万两的物资,也是一项大活儿。
再将这么多物资发放到需要的贫民手中,还是一项大活儿。
这些活儿,她都不动声色的全做了,而他这个真正的受益者却呆在家里享受名声,实在说不。
伊长老道:“为了防止物资浪费和冒领,凤小姐派了两批人去发放。一批人带着物资,分头行驶于大街小巷,但凡遇到乞丐、难民和流浪者便发放东西。一批人则带着物资进入贫民区,挨家挨户的发放,基本上是每人一双棉鞋、一件棉袄、一床被子、一袋大米。现在,全京城的百姓都在夸赞王爷是大善人,还有人要为你建庙。”
秋骨寒抽了抽嘴角,表情有点复杂。
按理说,这笔钱反正都已经送出去了,不属于他了,他却因此博得了一个“大善人”的名声,也算是占了大便宜。
但是,他怎么样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这个“大善人”的好名声,说穿了就是她的还礼。
——比他送出去的礼物还值钱的还礼。
她明显不想欠他人情啊。
他叹着气,坐上了马车,由伊长老驾着,往西南角的贫民区驶去。
他穿得很低调,只带了几个侍卫,马车也很朴素,一路行去并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天洲的居住格局是“北贵,东富,南平,西贫”。
意思是北面为皇城,皇城四周住的大多是贵族。
东边住的大多是有钱人。
南边住的大多是平民。
西边住的大多是贫民。
而西南边的角落里就是天洲最大、最有名的贫民窟。
打从马车进入平民区开始,秋骨寒就不断看到外头有载着冬衣和粮食的马车停在路边,并向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乞丐发物资。
而这时,他都能听到百姓的议论。
“幸王爷真是大好人啊,打仗打赢了没跟朝廷要半点赏赐,还变卖这么多家财资助穷人,这天洲真没有比他更慈悲的了……”
“京城里比王爷有钱的人多了去,但一口气就拿出二十万的,还真没几个啊,而且王爷还是派人发东西到穷人手里,不用穷人跑大老远的去排队和看人脸色,真是好啊……”
“我都检查过了,王爷发的都是好东西,绝对不是黑心棉和变质的大米,啧啧,第一次看到救济的物资这么好的……”
“王爷还让人放话,如果有人敢抢穷人收到的物资,就是跟王府过不去,王府绝对不会善罢干休,这些东西啊,咱们用得放心……”
“听说王爷前几天被人算计,受了重伤,双手都差点废了呢!你们说王爷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人对他下毒手呢?这下手的人得有多坏啊?咳咳,好人好报,希望王爷平安无事,长命百岁……”
“王爷虽然年纪很轻,但真的是个好人啊!我听说王爷的王府里就没有年轻美貌的侍女,除了男人就是老太婆和丑女,更是从不亲近,端的是个君子啊……”
“反正王爷就是咱们的大恩人,咱们可不能忘了王爷的恩情……”
……
秋骨寒一路听着这样的议论,心情更是复杂。
马车终于驶进贫民区。
不必问路,只需要根据人群流动的方向,便能知道凤府的人在何处发放物资。
他们跟着奔跑的人群,来到一条小巷。
小巷里挤满了人,人人脸上都是喜笑颜开,还有不少人是拖家带口的,不知情的还以为过年了,他们来逛庙会呢。
原来,凤惊华为了做到公平、全面,无人遗漏,坚持让下人挨家挨户的上门,根据人头发东西,这会儿正好发到这条街,街邻巷里的百姓都闻讯前来看热闹。
秋骨寒下车,挤在人群里,往前走。
以他的容貌和气度,出现在这种地方绝对是鹤立鸡群和闪闪发光的,不过,一来众人都沉浸在领取物资的喜悦里,二来他的脸上受了伤,贴着好多块狗皮膏药,穿得也朴素,所以没引发什么大的关注。
走到前头,他就听到一阵哭声。
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呢,结果挤到前头一看,原来是一家老老小小的跪在发物资的男子面前,哭着道谢。
“青天大老爷啊——”那个老太太大概是不知道如何称呼,就这么喊了,“我家小儿已经饿了两天了,就快不行了,您这几袋米,可是救了咱们全家啊,老、老太婆我给你磕头了,求老天爷保佑您们长命百岁……”
她的身后,还跪着一对抱着小女圭女圭的中年男女。
小女圭女圭哭得很厉害。
“你们快起来,要谢就谢王爷,我们只是奉命行事罢了。”被跪谢的那名男子赶紧去扶老太太,“您都这把年纪了,就不要再跪了,跪坏了膝盖,那可是要花钱治的。”
秋骨寒听到这个声音,眼睛就睁大了。
居然是那个?
换个方向仔细看,可不是女扮男装的她嘛。
她头包青巾,一身灰衣布鞋的伙计打扮,脸上抹了灰,估计胸口也用布条扎平了,看起来也就是一个长得比较好看的普通男子,但秋骨寒一眼就认出了她。
即使在这种场合,她的态度还是清清淡淡的,并没有对向她跪谢的百姓显示出笑容,看起来还是有点难以亲近。
扶起老太太后,她没有再耽搁,只是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珠,走向下一家。
雷厉风行,干净利落,还是她一贯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