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惊华从宫里回来后就一直坐在自己的书房里,哪里都不去,什么话都不说,什么人都不见。
她看起来并不像心情不好。
就只是一言不发,捉模不透。
连胡儿都看不出任何端倪,也不敢去问去猜。
她坐了整整一个白天之后的晚上,秋骨寒来了。
秋骨寒是悄然且独自到访的,还是从后门进来,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直奔凤惊华的院子。
胡儿说“小姐不见任何人”,他径直从胡儿身边绕进去,道:“放心,如果她不高兴,我承担后果。”
他看起来很平静,跟平时似乎也没有两样,但胡儿却隐隐察觉到王爷似乎心情凝重,恐怕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小姐说,而小姐这两天状况也不太对头,很可能是主子们正在谋划或卷进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里,她还是不要阻拦王爷的好。
所以她就站在院子门口,没有上前阻止。
秋骨寒环视整个院子,连角落和树上都没有放过,确定没有人像他曾经躲在角落里“偷听”以后才进了屋子,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把门关上。
凤惊华坐在烛光下,凝视着墙壁上的一幅画,不言不语,一动不动。
秋骨寒顺着她的目光看,那是一幅黑迹很新的花好月圆图。
画工相当深厚,构图也技巧谈不上特别高明,但是,笔墨与色泽之中却有丝丝缕缕的情意。
——渴望花好月圆的感情。连他都能感受得到画者的心意。
看画风与风格,应该是女子,而且还是相当年长的女子所为。
谁画的?
“你来这里做什么?”凤惊华已经收回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冷冷的道。
她很不悦他又这样直闯她的屋子,但她没有心情去教训他。
“找你谈事情。”秋骨寒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卷东西,放在她的面前,“你看看。”
想跟这个打交道,就不能顺着她,否则,她连见都不会见他。
他已经习惯了她给他脸色看,估计她也习惯了,那大家就按习惯办事吧。
“有这个必要吗?”。凤惊华对那卷明黄色的东西没什么兴趣,懒懒的问。
“非看不可。”秋骨寒盯着她,“从我决定收下这份东西开始,你是第一个看到的人。”
不论她怎么看他,她都是他最重要的人。
凤惊华这才懒懒的拿起那卷东西,懒懒的打开,懒懒的用目光扫。
而后,她的脸色变了。
变得凝重,严肃,吃惊,谨慎。
而后,是久久的沉默。
秋骨寒觉得给她的时间已经够了,单刀直入:“我要你和凤家助我成帝!”
如此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没有商量。没有犹豫。没有怯懦。就只是在陈述事实一般。
“真是异想天开。”凤惊华冷冷的笑,“凭什么?”
他凭什么要她和凤家帮他?
她和凤家又凭什么帮他?
而且是这种很可能会把身家性命、甚至全族性命都赔进去的事情!
“凭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意!”秋骨寒这样的气势,足可与她平起平坐,“而且,这是实现你愿望的唯一办法。”
“什么愿望?”凤惊华冷冷冷冷的笑,“你知道我有什么愿望?”
他了解她多少?
他说得好似他很了解她似的。
真让她不爽。超级不爽。
“让阴九杀得到自由与平静!”秋骨寒字字如刀刻,“这便是你心里最大的愿望!”
凤惊华瞬间脸色大变,心中大震。
她盯着秋骨寒,想不到他会一语刺中她的心脏正中,令她说不出话来。
秋骨寒的眼里尽是决绝与坚毅:“待我成帝之时,便是阴九杀与阴太妃双双获得自由、安全和平静之时!这,便是我给你的第一份报酬!”
“第二份报酬,”他缓缓的道,“便是在我有生之年,凤家的绝对宝贵与绝对安全!”
“至于第三份报酬,”他继续道,“到时再说。总之,我不会让凤家吃亏。”
凤惊华的眸光不断变幻着,透露着她的心里波澜起伏。
待他说完后,她才冷笑:“你凭什么认为你能做到?”
只不是翅膀才刚刚长毛的小龙崽子罢了!
在他的前方有一头稳坐泰山、掌控云雨的强龙,在他的身侧也有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狠龙,而在他的四周,又不知有多少虎视眈眈的阴谋家和野心家,他凭什么认为他可以去争?
他真不会天真到认为他已经具备与强龙争霸的地位与实力了吧?
“凭你会支持我!”秋骨寒说得快速,强势,“我从不怀疑,只要你站在我这一边,就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
“你——你——”他这话简直就是将她夸上了天,但凤惊华却突然觉得很愤怒,异常愤怒。
“你——”了半晌后,她猛然站起来,双眼冒火的钉着他,愤怒的道,“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站在你这一边?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帮你实现你的野心?就凭你所谓的我的愿望?”
他到底凭什么这么笃定?
似乎他很了解她,已经看透了她,还能根据这份了解和看透吃定她似的!
明明他只不过是她捡回来的、养过几年的、羽翼稍微丰满了一点点的可怜的小野狗罢了!
这样一条小狗,凭什么认为能吃定她?
“是,就凭我知道你的愿望。”秋骨寒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她的灵魂,“你心里也很清楚,除非阴九杀称帝,否则他永远也不可能与他的团聚!但是,一旦他有所举动,阴太妃的性命也许就真的保不住了!所以,只有我成帝,才能做到这一点,也才能永保凤家的安宁!”
不说阴九杀的处境,只说凤家的利益。
秋夜弦现在最重要的敌人当然不是凤家,凤家短期内将风平浪静。
但以后呢?秋夜弦的地位若是足够稳固,无人可动,凤家必将活在他的阴影与打压之下。
如果秋夜弦的地位不稳固,受到撼动,那又是一场战争,凤家同样也会被牵涉其中,无法独善其身。
只有他这样的男人当了皇帝,才能实现凤家的长久安宁。
凤惊华的双颊涨红了,眼里隐隐有火焰在燃烧,迸射出来的怒火,大有要将他烧成灰烬之势。
她的表情甚至还有点狰狞,隐隐可见她森森的獠牙紧紧的咬在一起,唇间透出毒蛇般的“嘶嘶”之气。
想杀了他,将他剁成肉酱的怒气!
秋骨寒却背负起了双手,不动如山,气定神闲,不受她骇人的怒气与杀气所动。
因为,那不过是她的心思、无奈被他彻底看穿,尊严与骄傲被他重重的打击到了的缘故。
他的心里,是有点畏她的,但是——
那绝对不是害怕!
他早就不怕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