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六月,正是荷花盛开的时节,偌大的荷花池边不时有嫔妃和宫人出没,赏荷看景,好不逍遥。
又正值傍晚,日头欲落未落,余留满地的薄金,温暖而不灼热,配着徐徐晚风,好不清爽舒适。
青荷和几名嫔妃坐在荷花环绕的赏荷亭里,一起逗弄着怀里的婴儿,脸上全是笑容。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惊叫:“姬贵妃来了——”
所有人的脸色立刻变了。
几名嫔妃收起笑脸,纷纷对青荷道:“我有事先走了,改日再聊。”
或者说:“本宫该用膳了,你也早点带四殿下用膳吧。”
等等。然后迅速走得精光。
姬贵妃打从大病两场以后,脾气越来越古怪,越来越反复,美丽的眼睛里总上闪动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冷光,全身也散发着满满&}.{}的恶意,一副苦大仇深、全天下都对不起她的模样,加上她的背景强大,后宫的嫔妃和宫人们,就没有愿意和胆敢与她面对面的。
所以听说她来了,个个能避能则,能逃能逃。
就只剩下青荷和巫月、巫明,以及怀里的小女圭女圭。
青荷抬头,看到姬莲摇曳生姿的走,仪态美妙得就像天仙在云端上漫步一般,无尽荷花因为她的出现都失去了颜色与芬芳。
如此美人,本应赏心悦目,令人沉迷,但青荷还是和其他人一般被吓得脸色发白。
她下意识的抱紧婴儿,站起来就想跑。
但姬莲的声音已经不远不近的传,亲切而动听:“青荷,怎的见到我就要走啊,难道你不想认我这个好了么?”
青荷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迈出去的脚步停下来。
仇人就在面前,机会也就在面前,她怎么可以临阵月兑逃?
她才下定决心要为自己和孩子的前程全力以赴,怎么却要不战而逃了?
她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绝对不可以退却!
转念之间,她迅速将怀里的孩子交给巫月,低声道:“你们赶紧带孩子,我与姬贵妃有话要说。”
巫月和巫明虽然没有正面接触过姬莲,但她们这段时间也听多了姬莲的阴谋与手段,现在是看到姬莲就像看到恶魔一般,听了她的话立刻抱着孩子就走。
至于荷妃单独与姬贵妃相处会发生什么事,她们一点都不在乎。
在她们的潜意识里,她们甚至希望荷妃早点死了才好,要不然,孩子的亲生母亲就呆在孩子的身边,总归让她们无法安心。
赏荷亭建在重重叠叠的荷花中间,通过两道桥廊连接岸上,巫月和巫明从一条桥廊离开,姬莲从另一条桥廊走。
青荷背对姬莲,稳了稳心神,迅速从怀里掏出一只瓶子,打开,将里面的无色膏药抹在脸上。
抹得很厚很均匀,耳后、脖子、双手都不放过。
她今天素颜,这些膏药抹上去后并不留痕迹,除了散发出奇特的香气之外,没有可疑之处。
她这才转身,朝姬莲走去。
两人终于走近了。
青荷努力压抑恐惧与心虚,卑微的冲姬莲行礼:“青荷见过贵妃娘娘——”
她多想在姬莲的面前挺起腰杆,用不卑不亢的声音说话,然而,她对姬莲的畏惧与自卑已经深入骨髓,不用她的意识做出指令,她的身体已经自发的低到了尘埃里。
“哎呀,怎么叫我贵妃娘娘呢?”姬莲虽然瘦如弱柳,却还是美得倾国倾城,她拉起青荷的手,笑靥闪闪发亮,“我们是好姐妹,你应该叫我嘛。”
她拉着青荷的手,指甲深深的刺进青荷的肌肤里,青荷痛得脸上的肌肉微抽。
但青荷还得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微笑:“娘娘身份高贵,青荷不敢高攀。”
“哎呀,你以前可都是那么叫我的。”姬莲娇笑,“怎么现在却不肯叫了?难道是认了祝贵妃这位新,又有四皇子傍身,看不上我这个了?哎呀,我的心好痛喔,痛得快点死了……”
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又掐得更狠了。
“娘娘、娘娘言重了。”青荷结结巴巴的道,“其实、其实我会搬进若虚宫,也是有有有内情的……”
“哦,内情?”姬莲淡淡的笑着,目光望去远去的巫月和巫明,“什么内情啊,说来给听啊。”
“,”青荷小心翼翼的扫了她身边的侍女一眼,低声道,“我可以和单独说几句话不?”
她好怕和姬贵妃相处,她现在就想赶紧把事情办了,然后离这个魔鬼远一点。
“单独说几句话?”姬莲玩味的笑,转头对身边那群侍女道,“你们去岸上呆着,没有我的命令,不得靠近。”
一群侍女都面露不赞成之色。
“娘娘,您大病未愈,没有人在一边服侍,恐怕不妥……”
“放心吧。”姬莲又在笑,可眼里却是一点笑意都没有,“这里只有我与青荷妹妹,我能出什么事呢?青荷妹妹难道还能害我不成?”
她若是出事,就绝对是青荷干的,如此,她便能找到名正言顺的理由收拾掉青荷。
或者,她可以趁机对青荷下手,到时就说是意外,谁会为了区区一个青荷去追究她?
侍女们面面相觑,还想说服她,她却已经沉下脸:“怎么,本宫只是让你们离远一点,你们连这个都要抗命吗?是不是要本宫去请皇上传旨,你们才肯听从?”
一群侍女便不再多说什么了,退到岸上。
重重的盛开的荷花遮住了她们的视线,她们不断调整角度,只能看到若隐若现的两个影子。
青荷打量四周,确定所有人都走远了,才走到石桌边,坐在上风处的椅子上——她一直站在上风处的地方。
晚风吹着她的香气,往姬莲脸上拂去。
这些香气混在荷花的清香里,姬莲的心思又都放在青荷身上,完全没注意到空气里另一种奇特的香气。
“快坐,”青荷给姬莲倒茶,恭敬又小心的道,“我有祝贵妃的事情要告诉。”
姬莲在她对面坐下,没喝她倒的茶,皮笑肉不笑的道:“哦,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亭子四周都是错落有致、密密匝匝的荷花,两道石桥又是曲的,加上天色微暗,岸上的人根本不可能看清亭子里的情形,她要不要趁机将青荷推下荷花池呢?
岸上的人都是她的人,她只要让她的人装作没能及时救出青荷的样子,是不是就能置青荷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