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他们拿罢朝威胁皇上废后,用的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实则不过是出于私心或利益,无理取闹罢了。
比如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在世人眼里也算是富贵加身了,但在这权贵云集的京城里实则连根葱都不算,哪里有底气和胆气擅自罢朝和威胁皇上?
他们不过是随波逐流,明哲保身,跟着上头和别人的步伐一起闹罢了,心里其实并不关心皇后是荣是辱,反正皇后就算垮台了,他们也没有女儿或孙女可以送进宫去争宠,他们与凤家也没有任何利益纠葛,去管这种闲事干嘛?
因此,他们受到上头的暗示和同僚的劝告以后,不得不在那份罢朝的奏折里签上自己的名字,心里却是十分的惊惶,觉得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皇上不敢拿皇室宗亲、各种公侯开刀,但拿他们这些可有可无的中小官员开刀,还是很轻松的吧?
他们只能不断在心里祈祷,希望这事能有个比较圆满的解决办法,既能让他们的上头满意,也不会令皇上愤怒到非要拿一部分人来开刀不可。
在这种心情中,他们收到皇上的手谕后,心里先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看来皇上很冷静,打算以和为贵,没有马上拿人开刀。
接着,他们感到了深深的内疚:食君之禄,受君任用,却擅自罢朝,不负责任,不守本分,实非京官所为!
再接着,他们陷入了两难:他们到底要不要恢复上朝?
答案应该还是比较明显的,皇上都宽宏大量了,他们再不上朝,就真的是与君为敌了,可是,如果上头不恢复上朝,他们却自己去上朝了,岂不是得罪了上头?
得罪了上头,以后就别想再混了!
一时间,他们进退维谷,左右为难,只能把目光投向上头,上头会上朝吗?
皇上给了所有人三天的时间,让他们思考和决定,他们等着看上头的选择。
他们希望上头别再跟皇上斗了,甚至悄悄去打探上头的口风,然而,上头并没有就此表态,闭口不提皇上的手谕,该吃就吃,该喝就喝,该玩就玩,该休息就休息,悠然得很,这些人一看,心里就明白了:上头看来是不打算妥协的!
他们只能选择听皇上的,或者是听上头的!
王八蛋,他们忍不住在心里骂娘:他们不过就是芝麻或花生一样大的小官,就想安分守己的过小日子,上头却怎么这样逼他们跟皇上作对?
皇上的手谕写得简洁利落,没有煽情,只摆最简单的道理,但其中却蕴含着警告:如果三天之后不恢复上朝,便说明你们公私不分,不愿意履行身为臣子的职责,也不把国家社稷放在眼里,那么,朕只能追究你们的责任了!
“擅自罢朝”可是非常严重的失职行为,而且也违反了尚国律法,皇上若是追究下来,保不住官帽还是小事,若是被砍掉脑袋,也不算冤!
这些中小官员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只有上朝这一条跟:得罪上头,大概会没有前途,日子也不好过,但得罪了皇上,那就直接是官职不保了,两相权衡,还是不要得罪皇上比较好!
而且,这么多人联手罢朝,皇上却这么快就发出这样的手谕,很明显,皇上是不打算妥协了,如此,发起这场风波的王公大员们能把皇上怎么样?
——至少,这些王公大员是绝对不敢谋反的,因为皇上手里有兵权,而这些人没有!
所以,不管这事怎么闹,皇上还是皇上,朝堂再空,国事再没有人管,也改变不了皇上的地位,他们还是要选择听皇上的话才明智!
出于这种种种种的想法,三天之后,大多数中小官员都忐忑的上朝去了。
他们上朝的时候,偷偷模模,遮遮掩掩的,天没亮就出门,还特意绕道,生怕被坚持与皇上作对的上司给知道了。
如果可能,他们还是两边都不得罪啊,咳咳,这就是当官的难处。
阳光微微照在金鸾殿的大门前时,秋骨寒再度站在金鸾殿的正上方,俯视着堂下的臣子。
目测来了七八十人,有些人因为官职较低,不够格进殿列席,便站在门外。
他看了有点欣慰,心却是还是沉着:三品以上的大员和王公,几乎没有人出现!
也就是说,那些最有权力和地位的臣子,还是不服他的!
“皇上万岁万万岁——”臣子们齐刷刷的呼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平身!”他朗声道,目光炯炯,“你们对朕和大尚国的忠诚,朕都看到了,现在,朕要亲自点名,将你们这样的臣子记在心里!”
很好,那些自以为比他这个皇帝还强大的王公大员这辈子都别想再得到重用了,他一定会在不太遥远的未来将他们彻底边缘化,让那些怀才不遇、又胸有大志的人才有机会为国效力!
通过这样一场变故,让他看清臣子们的真面目,知道什么人可用、可信,也不算太难过。
他这话一出口,堂下的众人立刻眼睛放亮,精神大振:果然,他们没有选错!
秋骨寒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记录了所有参与罢朝的官员名单的册子,一一点名:“卫王——”
没有人应。
“勤王——”
没有人应。
“理王——”
没有人应。
罢朝名册上的三位王爷,都没有来。
当然,皇室还有宗亲在他们的地位之上,比如闲王、鹤亲王等人,但这些人本就不必上朝,而且也没有实职和参与罢朝闹事,秋骨寒的名册里自然就没有他们。
三王之后,是地位最高的、拥有实权的重臣。
秋骨寒念到的第一个重臣就是:“夏国公——”
没有人应。
意料之中的事情!秋骨寒在心里冷笑着,念第二个名字:“姬太傅——”
姬恒当然不会来,他也没有看到姬恒,倒是姬恒的亲信中来了不少,估计是来看情况的。
“臣到——”然而,出乎秋骨寒的意料,他的声音刚落,大门外就传来姬恒的声音。
这个声音急促,喘气,听起来姬恒很累。
他抬眼望去,就看到姬恒穿戴着整整齐齐的官服官帽,快步从外面跑进来,一进殿就跪下来,跪姿极为标准,口气也极为恭敬:“臣这几日患了风寒咳嗽之症,起得有些晚了,故此来迟,请皇上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