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惊华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有些心烦,于是站起来,往后头走去:“皇上明日要早起,还是早点回去歇息吧,本宫就不招待了。”
自从那次她脑子不正常,主动跟皇上说了什么“咱们生个孩子吧”之类的蠢话后,皇上就以“朕要先得到你的心,才能接受你的人”为由很少在她这里留宿,对她也君子多了,她有时都怀疑皇上其实根本不想跟她生孩子,正好借这个机会回绝——当然,她对这样的结果是乐见其成的。
只是,皇上那样痛快的拒绝,让她很没面子——她当时不过是脑子有病,怎么可能是说真的?而且,这事应该由她来反悔!皇上那般自作多情,不觉得丢人么?
这天晚上,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没睡着,脑子浑浑沌沌的,一下子想到的是皇上如何戏弄她和惹她生气,一下子又想到她曾经在翠兰山~所经历的种种,一下子又想到她离开翠兰山以后和皇上相处的种种。
脑里的画面十分凌乱,快速的闪动着,毫无章法,偏偏真实得令她难以呼吸,受尽折磨。
她不想看到这样的画面,不想感受曾经的痛苦,她甚至知道她在做梦,她想醒过来,然而,噩梦就像她在白日沙漠中奔跑的影子,无法甩月兑。
直到她梦到她被打断四肢,接着被秋夜弦和姬莲狞笑着抬起来丢进火里,一身是血的她的脸突然在那个瞬间变成皇上的脸庞时,她才惊得大叫一声,睁开眼睛,直挺挺的坐起来。
全身竟然都是汗。
她的心脏跳得非常快,呼吸十分急促,就像刚刚经过了长时间的、全力的冲刺一般。
“娘娘,您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守在门口的侍女听到动静,赶紧跑进来。
“做了噩梦罢了。”凤惊华喘着气,恍惚的道,“备热水,本宫要沐浴。”
身上黏乎乎的,好难受,而且她现在也没有办法睡着了,不如泡个浴放松放松。
“是,奴婢现在就去准备。”两个侍女跑去准备热水,另有两个侍女过来侍候她。
她下意识的看向窗外,外头还是黑洞洞的:“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侍女恭敬的道:“五更尚未过半。”
凤惊华“哦”了一声,在侍女的搀扶下往浴池的方向行去。
泡在温暖的、融化了药材的池水里,她才觉得舒服和清醒了一些,而后,她靠在光滑的池壁上,微阖双眸,为什么她会做这么遥远的噩梦?
为什么她的眼皮子跳个不停,总觉得会有什么很不好的事情发生?
是因为翠兰山带给她的心理压力和心理阴影吗?
她自嘲的笑笑,只不过是个噩梦罢了,她有什么好慌的,估计她是当皇后当得太舒适,受不得这点苦了,变得没用了。
还有,皇上又不是她,怎么会像她一样在翠兰山出事呢……
想到皇上,她的眼皮子就狂跳不止,弄得她的眼睛很不舒服,心脏也跳得厉害,怎么都压不下来。
她下意识的问:“皇上什么时候出宫?”
守在屏风外面的侍女恭敬的道:“奴婢昨晚听华公公说,皇上今晨过了五更就出发。”
五更?那不是快了么?
凤惊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下了那样的决心,猛然就从水里爬起来,迅速拭身穿衣。
她要送一件东西给皇上,准确的说是两件——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一定要送,否则她可能会后悔!
她不去想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感觉,只是迅速换好衣服,拿起那件东西就往外面跑。
此时的乾华宫前,秋骨寒已经换上普通的战袍,拍着他一身红色的爱马“破空”的背部,正准备上马离开,突然就见前面有一条人影正在快速朝这里跑来。
虽然隔得有点远,光线也不是很明亮,他却一眼就看出那是皇后。
他立刻丢下“破空”,往前面跑去:“皇后怎么过来了?天还没亮,风冷,小心又生病了……”
凤惊华站住,定定的看着他。
他看到皇后只着一身白袍,头发还湿漉漉的贴在身上,便抬手,拿袖子去擦拭皇后的湿发,心疼的道:“要入秋了,这时候凉,你刚刚病好,莫要因为太想我,太舍不得我走而起得这么早,走得这么急,你看,你好像都没穿袜子,这么舍不得我的话昨天晚上就要说出来,留我睡下……”
又来了!
又在自作多情和自以为是了!
换了平常,凤惊华一定会生起揍他的冲动,但现在,她听了这样的话,却觉得一夜噩梦带来的沉重与压抑突然就没有了。
她甚至轻轻的笑了起来,将手中的东西砸在皇上的身上,道:“请皇上把这个东西穿上,要不然皇上就别想离开。”
赶过来的宫人与侍卫:“……”
皇后娘娘,你这样拿东西直接砸皇上,还是当众砸,真的好吗?
咱们知道皇上宠您,可能还惧内,但您在没人的时候再玩这种游戏,可以吗?要不然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会很为难。
好吧,这个时候皇上和皇后的眼里一定看不到别人,只当这世上只有他们两人就是了。
秋骨寒捡起砸落在地上的东西,看了看,凝眉:“龙鳞甲?皇后,朕不是让你……”
“刀枪无眼。”凤惊华淡淡的道,“虽然你是皇上,但实战中难保不会出现意外,还请皇上为了社稷江山不要大意,加强防护。”
秋骨寒拍着手中轻薄柔韧的龙鳞甲,微微眯眼,轻轻抿唇,笑得有几分狡猾:“朕有这么多高手护卫,哪里用得着担心这个?如果皇后是因为担心朕、为了朕的安全而要朕穿上,朕才穿。”
凤惊华微红了脸,嘴里却“呵呵”干笑,顾左右而言它:“皇上爱穿不穿,本宫无话可说,但皇上若是不穿上,本宫就挡在皇上的前头,皇上休想离开一步。”
秋骨寒:“……”
众人:“……”
皇后娘娘,您就称了皇上的意,说您是因为关心皇上、担心皇上,才让皇上穿的,会很丢脸么?
其实,真的一点都不丢脸,您何苦这么死要面子?
秋骨寒直直的盯着凤惊华好一会儿,见她又板起脸、双唇抿得紧紧的,估计她不会松口后,便勾唇轻笑,眼波流转,以勾魂的风情道:“好好,朕知道皇后心里是这么想的就够了,皇后不说出来也没关系,朕懂,朕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