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康泰帝的话,兰齐朵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办一场宴会是随随便便能办一场的么?要是就三五之交好友也就算了,这种动辄几百人的,稍微一动就是牵扯,而且她身份特殊,万一有什么疏漏的地方,简直要得罪死人了,她虽然没有什么野心去拉拢人,但也用不着匠人得罪光吧。
她微笑着打断康泰帝的话:“站在门口也不是待客之道,父皇总不想我好不容易办一次花会,就让客人感到怠慢吧!”
几十个男男女女未在一起,不乏嘴甜会说话的,他们争先恐后的说:“殿下这里风景优美,点心好吃,让人见之忘俗,怎么会怠慢呢?”
“是啊!满京城里再也见不到这样漂亮的地方,还是殿下不藏私,让我们大饱眼福了!”
康泰帝哈哈大笑拉着兰齐朵的手王岸芷汀兰里面走去了,后面跟随的也都赶紧跟上,王云深垂下眸子握紧拳头,他觉得距离第一次在护国寺后院的梅林偶然见到公主殿下,再到今天他对这位公主殿下更有兴趣了。
那一****原本以为不过就是一次偶遇罢了,到了家中父亲才告诉他是特意安排他去赏梅,然后遇见公主殿下的,诚毅伯原本以为儿子对这件事是极力反对的,哪里知道,王云深竟然同意了来公主府,这就叫诚意伯大喜过望。
因为诚毅伯甚至这个儿子表面上风度翩翩,待人温和。但是实际只有特别熟悉他的人才知道,像那种梅林赏花,与众位青年才俊吟诗作对的事情他特别深恶痛绝,那些好名声不过是为了维持诚毅伯府的脸面做做样子罢了,王云深没想到竟然在那样的情况下遇见了一个有意思的姑娘。
王云深抬眼看着前面被人簇拥着的康泰帝和兰齐朵,眼中划过一道光,别人看见的是元嘉大长公主的身份地位,他可能也见到了元嘉大长公主的身份地位,但最主要的还是元嘉大长公主这个人,毕竟贤淑温婉、端方得体的姑娘大有人在。就算娶了这样的姑娘他也能跟她相敬如宾。但若是能有一个有趣的姑娘跟她共度一生的话,为何不能娶一个自己觉得有趣的姑娘呢?
王云深内心如何想兰齐朵不知道,但是她打定主意这岸芷汀兰里面荷花开放的时候不会请这样大批的人过来观看。
“哦,小丫头们是在玩曲水流觞?”
康泰帝看到小溪水边上放杯盏、还有纸笔之类的东西。很有兴致的说。
这一群姑娘里面有个穿天蓝色锦衣的姑娘在人群前面。落落大方的回答道:“回禀陛下。我们不过是在打打闹闹瞎玩罢了!”
她目光清澈,看人的时候直视着人的眼睛,很能给人好感。康泰帝被她的声音吸引,看了一眼兰齐朵道:“噢,怎么?上巳节没有玩够,今日要继续了?”
上巳节是在每年的三月三,老百姓们出去在水边洗濯污垢,祭祀祖先;而曲水流觞说的是,在祓禊之后,大家分坐在水两边,将酒杯灯舞放置在上流,跟随水流的速度而下,酒杯停在谁面前,谁就取过来饮酒的游戏。
后来慢慢的不断演化又加进了吟诗作对这种风雅的事情,酒杯停在谁面前谁就要吟诗一首,或者弹琴吹箫,要是做不出来就惩罚他/她饮酒,姑娘家的一般玩的比较文雅些有趣些就是猜字谜罢了,因此那蓝色的锦衣说是打打闹闹的玩,也不算是投错。
显然康泰帝对这种小姑娘家家玩的并不感兴趣,他大手一挥道:“既然如此,朕今日就与民同乐,咱们也不分什么皇帝、臣下了,且图个乐子就好!”
在康泰帝刚刚进门的时候,兰齐朵就已经给小图平使眼色,此时曲水流觞需要的那些东西,也都有一溜排下人准备好了,站在那里,只待康泰帝一声令下就能各就各位了!
兰齐朵看着兴高采烈地康泰帝,隐隐带着叹息说:“父皇好久没这么高兴了!”
因为人手不够,还有那些伺候的下人学识有限的原因,万一遇见个需要念诗什么的文雅活,一般人还做不来,图平早就带着小图安、小图乐也赶了过来,听到兰齐朵的感叹,图平温声附和道:“如今战事结束,夏侯将军又活捉了那犬戎首领,陛下的攻击在大齐的史书上可以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高兴点也是应该的。”
图平其实远远比别人感触要深一些,因为她之所以如今对兰齐朵这样的好,一方面是因为她看着兰齐朵长大,另外就是她身后图皇后的恩惠,如今康泰帝要做这大齐历史上的第一人,作为皇后,图皇后却仅仅是以后聊聊一笔带过罢了。
兰齐朵目光平静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轻声说:“我不管他什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只要一家人平安健康喜乐就好了。”
她只是一个小女子,装不下那么多钱的大志向,前世她没受过什么苦,单总归没什么亲人缘,如今有有机会重来一世,只希望能弥补那些来不及的遗憾。
“元嘉,元嘉!”
康泰帝很是兴致勃勃的掀起衣摆席地而坐,然后对着兰齐朵说:“快过来,今日你来做这个令官。”
兰齐朵看了一眼图平,压下眼底的无奈,然后走过去跪坐在最前面,拿起木质的酒杯,很自然的抬眼望去,就见顺着小溪的流经之处,跪坐了好几十个男男女女,此时见兰齐朵抬头看他们都很紧张。
兰齐朵午睡过后换了一件元宝领的对襟两件式石榴裙,石榴红原本是一种在很多年轻姑娘看来很俗气的红色,但是天气渐渐暖和了。这种石榴裙穿着既不冷也不热,倒是很好的选择,奈何裙子颜色稍显艳俗,很多姑娘们情缘冻着都不愿意穿这种的,如今见兰齐朵穿这样的衣服,姑娘们更多的是好奇和惊艳。
因为兰齐朵穿的实在是太美了!她的头发只是高高的梳起,并没有什么金啊玉啊的做装饰,只简简单单的用了一款月牙状的银梳篦插在头发上,甚至脖子上、耳朵上都没有任何的链子或者吊坠,仅仅是一袭简单的石榴裙就再无装饰。
很多姑娘们见了兰齐朵的打扮若有所思。都在心里不约而同的想。原来着石榴裙是要往简单了打扮否则就有些叫人眼花凌乱了。
元嘉大长公主平日里很少盯着谁瞧,大多数时候在闺秀们的眼中元嘉大长公主都是神秘的,如今传闻中神秘的元嘉大长公主就这么平易近人的坐在他们前方,并且还抬眼看他们。怎能叫人不紧张。
兰齐朵抬起修长的脖颈。低垂着睫毛。白玉似的手指捏着酒杯道:“你们可是商议好了规则和赏罚?”
“哈哈……这是自然,快快快,元嘉。我跟皇兄可是等不及了!”梁王今日话有些少,兰齐朵还觉得奇怪,这会他开口了,此时此刻兰齐朵倒也不好说什么。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兰齐朵那双肖似康泰帝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着看了一眼分坐在水流两旁的人,正要将酒杯放进水中,结果又听康泰帝说:“慢着!”
兰齐朵抬眼,但是那双眼睛已经眯了起来:“父皇还有何事?”
康泰帝有些尴尬的跟梁王对视了一眼:“朕觉得,再怎么说也是第一次跟年轻人玩这个,作为长辈,总得有个彩头吧?”
兰齐朵心中月复诽,这就跟行酒令似的,还添个彩头,再说了谁愿意将您当成长辈了,也就您自己自我感觉良好!
“那父皇看着添吧!”
康泰帝很是慷慨的将自己腰间悬挂的一个用金色绣线包裹的玉佩解下来说:“这个玉佩朕带来不少日子,今日高兴就用他做彩头吧!”少女们可能对什么玉佩不感兴趣,但是那些男子们可就不一样了,他们看到那个玉佩的时候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那可是真龙天子佩戴过的东西,要是能得了,那可就是传家宝了!
梁王此时也适时的说:“既然如此我也添个东西。”
结果他左看看又看看发现竟然没有合适的,总不能康泰帝添了玉佩,他也将腰间悬挂的玉佩添上去?因此他只好将别在腰间的一柄折扇拿出来,假装伤心道:“哎呦!皇兄的彩头实在叫人为难,本王只好忍痛割爱了,勉强做个榜眼吧!只希望今日能大放光彩将这把扇子赢回来。”
梁王的扇子自然不会太普通,众人依然有兴趣,兰齐朵看着那些闺秀们似乎都不感兴趣的样子,心中微动,朗声道:“既然父皇和王叔都出手了,本宫也来凑个热闹吧。”
“不过,众位公子因为人数众多,所以两件彩头,而小姐们只有九人,那也不用跟他们争,因为人数少,本宫有一对珍藏的翡翠步摇,就拿这个做彩头吧。”
果然这句话一出那些闺秀们都纷纷窃窃私语。
兰齐朵微微一笑,口中道:“开始!”
提着衣袖就将那酒杯放进了水里,酒杯飘飘荡荡,随着水流而下,溪水又狭窄,不一会就在一处比较弯的地方停下来,兰齐朵道:“杯中有杯子停下来要做的事情,这位公子不妨念给大家听。”
一个脸上有些痘痘的青年男子站起来连兰齐朵的眼睛都不敢看,对着康泰帝礼了一礼,朗声念到:“做咏柳诗一首,否则罚酒三杯。”
他悄悄松口气,还好不是什么刁难人的法子,一边念一边在旁边的纸上写出“丝丝愁绪随风乱”这样的诗句。
康泰帝在上面听着,点点头道:“虽然长得不是很好看,但才学倒是不错,这咏柳诗倒是立题新颖。”兰齐朵听了一句,嘴角抽抽,果然父皇今日消遣人来了,还要她作陪,人家不过是脸上有点痘罢了,就说人家不好看。
那脸上有痘的青年将酒杯重新放进水中,这次是在一个看起来有些文弱的青年跟前停了下来,兰齐朵见那青年还没说话先涨红了一张脸,轻轻的蹙眉,她自己最是不待见这种跟小姑娘一样容易害羞的男子了,男人就应该有男人的果决坚毅,虽然他这次抽到的是根据前朝的莫五娘生平写一篇评论,这种众所周知的事情,兰齐朵可不觉得他能写出什么好,除非见解独到。
果然念出来的时候有一句“一女不事二夫”就叫兰齐朵倒尽胃口,梁王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用水给康泰帝划了个×,康泰帝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兰齐朵。
兰齐朵坐在最前面将康泰帝和两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但是也懒得说了,这次宴会本就是为了她选婿而来,说不准她未来的驸马就是这些人中的哪一个,不过兰齐朵觉得康泰帝还是会给她挑个比较顺眼的。
因为小溪并不深,而且水流缓慢,杯子很容易停下来,中间倒是停在了几个闺秀的面前,除了一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之外,也都是一些小女儿家情态的诗词。
兰齐朵正百无聊赖之间就听到有个年轻男子朗声说道:“这……赞美一双女儿家穿的绣鞋,学生做不出来。”
说道绣鞋两个字的时候不止在座的姑娘掩唇笑起来,就连男子都有些忍俊不禁,康泰帝佯装恼怒的看着梁王道:“你有促狭了,捉弄这些年轻人。”
“皇兄恕罪!我自罚一杯!”
梁王嘻嘻哈哈的拱手,兰齐朵看着站起来的大个子青年,眼睛里也含着笑,确实是他运气不好,在座的这么多人,要是女儿家还好些,竟然只有他抽中那个绣鞋的要求了,不可谓运气有点背,不过好在这个年轻人很是爽朗的说:“微臣自罚三杯!”
康泰帝倒也欣赏他这样的作风,兰齐朵却在看见他举起酒杯潇洒饮尽的时候有些怔住,她脑中却浮现出又一次跟夏侯翼吃饭的时候,夏侯翼说:“男人就是要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才够劲!”说完就将一碗很是普通的二锅头惯了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