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生存
谢氏一愣,殷暖心善她是知道的,只是不曾想他竟然会对一个婢女如此上心。
“阿暖,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这么执着的要救那个婢女?毕竟殷萝那里的婢女多达百千,依殷萝那个性子,可能很大一部分都难有个善终,你如何能救得?”
“阿母。”殷暖缓缓说道,“虽然救不了,但是这个叫做水奴的婢女是不一样的。”
谢氏不解,“如何不一样?”
殷暖犹豫片刻,方才说道:“在这个家里,除了你和舅,那个婢女是唯一一个主动保护了儿的人,尽管在这个地方,她连自己也保护不了。阿母,这一点,便是连阿父也不曾做到过。”
谢氏闻言一时沉默不语。殷暖担心母亲误会了什么,忙又解释道,“阿母,你一直都做得很好的,儿很感激阿母为儿所做的这一切。”
“罢了,不用解释什么。”谢氏抬手摇了摇阻止他说下去,而后手肘撑在桌上,揉着太阳穴叹息道,“阿暖你要救便去救吧,你比阿母聪明,总能把事情决得很好的。”
只是,你现在还太小了。
最后一句谢氏终于还是没说出口,有些事,不去面对,永远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况且,在殷家生存下去的能力和年岁无关。
这一次酷刑结束之后,水奴总算不是被人拖的,虽然双脚疼得钻心,但是和那些沙石相比,能够穿着鞋袜踩在草地上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是很好的结局。
回到膳房的时候已经是戌时左右,入眼一片黑暗,水奴直接去了自己住的地方。途中遇见了李厨娘,她站在膳房外的院门处,正向水奴的方向焦急的张望,待看见水奴时忙急切的上前道:
“怎么去了这么久,可还好?”
水奴在看见她的时候就咬牙挺直了脊背,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恙些。
“没什么事,云秀阿姊有事吩咐,所以耽搁了时辰。”
“那就好。”李厨娘松了口气。
“李厨娘。”水奴微躬身说道,“多谢你关心,只是如果没事,婢子就先了。”
“哎,没事了。”李厨娘见她脸色苍白,神色憔悴,忍不住又多了些关心,“你快些回吧,忙了这么些时候,肯定也累了。”
水奴一步一步稳稳的离开,将要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回头看了看,见李厨娘还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方向,便笑了一笑。
这个殷家便真是地狱,也会有那么一两个人,带着几分关心在看着自己。
刚一进了屋子,水奴身体一软,双脚踩在针山上一般,疼得她再忍耐不住,直直的扑倒在地上。而后像是所有的力气已经用尽,她再三咬牙也挪不动自己的双脚。
水奴微张嘴深呼吸几下,而后像是河滩上频死的鱼一般,嘶哑的叫了几声,把头埋在臂弯里,半响,带着些绝望的呜咽低低蔓延在这个破旧的空间里。
殷农是听说水奴回来才的,到了之后才水奴屋里并无光亮,他在门边侧耳半响,见一丝声响也无,便有些不放心的敲了敲门:
“水奴,可在?我是殷农。”
半响,屋子里好似传来什么东西在地上拖动的声音,然后屋子里有暗沉的光线漏了出来,水奴有些喑哑的嗓音回道:
“门没锁,殷农阿兄请进。”
殷农推开门,昏暗的灯光下水奴靠坐在离门不远的矮凳上,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只一双眼里映着微光,晶晶亮的看着自己。殷农忽然便觉得有些局促,他停下脚步,立在门边不再前进。见水奴带了些疑惑的看着自己,甚至打算起身向自己走来,殷农忙抬手阻止道:“你别站起来。”
见自己语气急切得异常,又有些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来并没有什么事的,你不用……不用特地站起来。”
说着急急的前进了几步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又忙忙的退到门边,方才开口道:
“这是些化瘀疗伤的药膏,水奴你擦擦吧,会好些的。”
水奴伸手拿过,并不推辞。这些东西对于此时的她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她没有理由拒绝。
不是麻烦的草药,而是更加精贵一些的药膏,想是破费了一些银钱的。
“水奴谢过殷农阿兄。”
殷农太过急促,水奴道过谢之后便不知道再说什么,好像再说话就会让他更加手足无措似的。况且刚才爬到矮凳上差不多已经耗尽了她的气力,实在也没精力再做其他。
殷农是殷萝身边的奴仆,他清楚自己今日的遭遇并不奇怪,只是水奴不解,为什么殷农一直在帮她,甚至可以说是关心她。
她能感觉到,这份关心和李厨娘或者容柳她们不一样,不是针对她这个人,到好似在赎罪一般。
为了什么赎罪?或者说为谁赎罪?水奴忍住双脚的疼痛,有些好笑的想,总不会是为了殷萝不成?
殷农目的达到便打算离开,只是出了房门之后,他忽然又站住,犹犹豫豫的的对水奴道:
“四娘子若是再召你,你就尽量顺着她的意思一点,可能……会好一些。”大概是知道自己说的这些其实并没有什么用,所以到最后声音渐渐的低了下来。
“我明白,谢谢殷农阿兄好意。”水奴诚心道谢。或许这些奴仆完全服从、任劳任怨的理念她一辈子也学不明白,但是她和自己的性命并没有过不去。
次日,殷家一个华丽极致的院子里,殷家四娘子殷萝忽然气冲冲的从里面冲了出来。随后一个婢女又匆匆忙忙的跟了出来。
“四娘子,你且慢些。”云秀慌忙跟上,边小心说道,“婢子让人把软轿抬。”
“哼。”殷萝犹自愤恨道,“他谢家算是什么东西?不过是阿兄和公主的婚事没了而已,阿母竟然告诫我让我态度好些。况且再有谢家撑腰又如何,他殷暖终也不过一介庶子而已。”
“四娘子?”云秀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
“对了。”殷萝忽然问道,“昨日那个婢女如何了?”
“脚虽然伤了,但是不影响行走。”
“那就好。”好似终于找到了撒气的地方,殷萝咬牙切齿的说道,“要是这么轻易就弄死了可没什么意思。殷暖那竖子整日里坏我的事也就罢了,不知道打哪儿弄出来的婢女也是个碍眼的。”
当殷萝再次让人来唤水奴伺候的时候,水奴几乎已经预见自己死亡的场景。若是再如此下去,别说回到皇宫,恐怕这辈子能活着出了这个地方都成了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