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昕又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还是和之前一般,依旧天光化日,不见半分月黑风高。他揉了揉一直因为书写,故而很是酸疼的手腕,又晃了晃有些迷糊的头,让自己清醒些,不至于再受戒尺之苦。然后抬头问一直精神奕奕的监督着自己的西宾道:
“阮西宾,亥时还没到吗?”。
“回三郎君,申时未过,酉时未到,亥时还早。三郎君请专心习字,不然主母怪罪下来,老仆怕是担待不起。”
殷昕无奈,点点头道:“好吧,我继续便是,只是阮西宾你能别这么盯着我吗?”。
西宾依旧用那种一板一眼毫无变化的声音道:“回三郎君,老仆不能,三郎君若是分心片刻,老仆担待不起。”
“算了算了,别说了,我继续便是。”殷昕抬手止住,继续埋头在卷册里,囫囵吞枣一般往大脑里塞一些他根本不知所云的东西。
窗外日头西沉,天色渐渐暗沉下来。“都已经两个时辰了啊!”方习了武艺就赶来习文,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事才到头。正在殷昕觉得自己几乎快要奔溃的时候,门外忽然来了一个婢女禀报道:
“三郎君,主母唤你前去有事吩咐!”
殷昕闻言不见解月兑,心里更是沉闷了一些,叹了口气,起身道:“好吧,我这就前去。”
起身整了整衣物,殷昕到达赵氏的院子之后殷萝也在,正做在赵氏身边眼巴巴看着满桌子的菜肴。
“儿见过阿母。”
“我儿来了。”赵氏问道,“可有用过晚膳?”
“不曾。”殷昕道,“一直跟着西宾习文,未曾来得及。”
赵氏道:“习文虽重要,但是伤了根本可就得不偿失了,下次让人定时把晚膳给你送到家塾去。”
殷昕心里一沉,这表示以后自己连用膳的时间都不能休息片刻了。
“儿谢过阿母。”
“好了。”赵氏道,“快些来一起用膳吧,阿萝都等不及了。”
殷昕点头,恭恭敬敬的上前坐到赵氏和殷萝身边。
赵氏看他有些郁郁,说道:“昕儿,你也别我对你这般苛刻。你和阿萝不一样,阿萝以后只需要找个华族人士提高身份地位就行了。然你不一样,以后这个殷家都是你的,若是才能不够,徒惹他人笑话。”
殷昕惊了一条,忙道:“阿母放心,儿心里不怪罪,儿明白这个道理的。”
殷萝悄悄抬头向殷昕吐了吐舌头,而后满不在乎的对赵氏道:“阿母也操心太过,凭我的身份,只有别人攀着我提高身份地位的,那需要我巴结别人?”
“这是自然。”谢氏道,“只是虽然如此,也得门当户对才行。昕儿,今日让你,也是为了和你讨论此事。”
殷昕执着筷箸的手一顿,抬头看着赵氏道:“阿母请说,儿听着。”
赵氏道:“既然公主已经离世,你的婚事就要重新考虑一下,断不能马虎了。”
殷昕一怔,鼓起勇气道:“阿母,儿年纪还小。”
赵氏不在乎的说道:“这有什么,找个年纪小的女子到还好些,思想容易受你控制。况且并不是要你现在就娶亲,你多结交些高门女子,对你以后的姻亲自然多有好处。”
殷昕看着面前的山珍海味,忽然就觉得有些食不下咽,想要说些什么,终于还是按捺下去。
赵氏又道:“宋家娘子宋元衣就很不错,虽比不过公主高贵,但是身份地位也勉强算是配得上殷家。阿萝和她关系也不错,倒也利于你平日的结交。”
宋家是新安的另一个大家,虽然不若殷家势大,倒也能跻身华族之家。可惜这一代门丁凋零,家主宋贺只得两子一女,这些年虽然妾室一门一门的往府里抬,却也没见传出什么好的消息。
不过这倒正和赵氏之意,若是能和宋家结成婚姻,那么做为宋家唯一一门姻亲,好处怎么也不会少了去。
对母亲如此想法殷昕并未觉得什么不妥,只是终有些意难平罢了。
第二日他用过午膳,见还不到做学业时间,便只带着一个奴仆,踱出舒玉楼,想出院子走走。
一路顺着小径闲走,不知不觉间走到一处有些熟悉的院门处。殷昕抬头看去,只见院子里一片枯黄,满院的孤枝,地上的落叶已经打扫干净,更显得入目所见一片荒凉。殷昕愣神半响,方才反应,原来此处是司园里离树砚阁不远的那个桃院。
殷昕有些懊恼,不曾想自己无意中竟走到此处,更恍然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一转眼这里都已将完全变了一个模样。转身刚想离开,犹豫片刻又想既然已经来了,找个理由看看也好。
“三郎君。”跟来的奴仆见他在原地踌躇半响,斗胆问道,“可是有什么吩咐?”
殷昕停住脚步,下定决心道:“这样,你去树砚阁唤一个叫做水奴的婢女,就说我有事吩咐,对了,别给殷暖看见,省的麻烦。”
“是。”
吩咐完了之后,殷昕干脆进了桃院,虽不见当初硕果累累的盛景,但是想来过不了多久,这些孤枝就会重新打起骨朵,又是满院繁花似锦的艳丽景象。
心不在焉的来来去去走了几回,殷昕不耐烦的频频看向院门处。他也不知道自己让那个叫水奴的婢女前来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婢女而已,自己这么巴巴的跑了,实在是有些反常,况且若是给阿母知晓,还不知会怎么生气。
想了半响也没找到一个较为满意的理由,殷昕心里有些懊恼,自己也太冲动的了些。
大概一炷香左右,殷昕的奴仆终于出现院门处,他慌忙走了,皱眉道:
“怎么现在才来。”
奴仆解释道:“三郎君请见谅,奴前去询问之后才知道水奴已经不在树砚阁,又转而去了织房寻人,方才耽搁了这些时辰。”
“织房?”殷昕疑惑了一瞬,又问道,“那么可找到人?”
“在院外候着,奴这便去请她进来。”
“去吧!小心在外等着。”
“是。”
奴仆退下,殷昕眼也不错的盯着院门处,半响,那个纤细瘦小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线里。
水奴走上前来,行礼道:“婢子见过三郎君,不知三郎君唤婢子前来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