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弄人也有捉弄人的尺度,苒苒见顾连昭有些不耐烦,生怕把他惹急了,只好软了态度。略略思索了一下,才道:“你每天给我抄一篇课文,然后念给我听,什么时候我不气了,你就不用抄。”
“凭什么?!”顾连昭惊叫了一声,遭到苒苒的怒视,他才急忙捂住嘴,警惕地向门外张望。
“没凭什么,爱抄不抄!”苒苒耸了耸肩。
“你又不懂!”没想到苒苒竟然提这样的要求,顾连昭感到十分不解。
“所以才让你念。”苒苒理所当然道。
顾连昭摇了摇头,一口回绝:“我不念,上课夫子又要我念,现在你还让我念。”
明知他定会拒绝,苒苒叹气道:“不念就算了,反正我生气也无所谓。”
两人气氛僵持了一会儿,见苒苒神情认真,不想是开玩笑,顾连昭才问:“是不是我念你就不气了?”
“应该是。”
“什么叫应该!要是我念了你还生气怎么办?”
“那就是你念的不够多。”
“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顾连昭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让使得苒苒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心中的计划立刻转了方向,可这一转念令她更愉悦了。
“少爷可以不用伺候我啊,反正我气不气……”
顾连昭大叫一声:“行了行了,我念,我念还不行吗?你这丫头真够奇怪,给你东西你不要,偏要人念书,你又不是夫子。”
得到肯定后,苒苒笑眯眯地回答:“我高兴!”
虽然嘴上抱怨,顾连昭还是很守信。
在探望苒苒被善林媳妇撞破后,他支吾地说教苒苒读书,不想以后被人说他顾连昭的媳妇是个目不识丁的傻丫头。
这个蹩脚的借口任谁听了都觉得好笑,自个儿上学都要逃出去捣蛋的顾家大少爷,忽然转了性当夫子,还要教未来的媳妇念书。
不过,难得顾连昭肯拿起书本,善林媳妇也没戳破他的困窘,反倒叮嘱苒苒要用心学习。
“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刚刚给他们送完茶水回来,善林媳妇立刻躲到顾老屋里汇报,她笑脸盈盈道:“老,您听见了吗,少爷在念书呢!这可是头回听到呢。”
“这性子算是定下来了。”顾老也十分感慨,这么些年,顾连昭没少闯祸,可偏偏是个不记打的。还以为顾家的希望就此要熄灭了,现在看来,这个孙媳妇真是娶对了。
善林媳妇把好都推给了苒苒,“这都是苒苒娘子的功劳!”
顾老算肯定了苒苒的好,于是点头笑道:“我早说过这丫头是个福星。”
一旁的雨燕则是少有的替苒苒说好话,但顾连昭的改变确确实实摆在眼前,“少爷的病好后就变得爱念书了,我听说,少爷最近也主动去学堂了。”
“哦,有这回事?”两人的目光同时投向雨燕。
雨燕点点头,替顾老把桌上的毛毯铺平,慢慢地说道:“因为少爷每回带课文,第二天苒苒娘子就会背,有的时候,苒苒娘子背的比少爷读的还流利。少爷心慌了,所以急忙念多一点书。”
当听说苒苒识字,雨燕心里是不满的,她觉得苒苒不过是在抢功争风头,可当她路过苒苒门口,听她朗朗背诵课文时,心中说不出的震惊。她一直觉得苒苒是个穷丫头,配不上顾连昭,甚至比自己还差,但现在看来,自己连苒苒一个指头都比不过。
“苒苒都会背?”顾老惊讶得合不拢嘴。
雨燕回答:“我听妙灵说的,苒苒娘子识字快,背书也快,就是不会写字。”
“那倒是新鲜。”顾老兴奋得有些坐不住,挣扎着起身,“陪我瞧瞧。”善林媳妇忙给雨燕使了眼色,两人搀扶着顾老出门。
而此刻,苒苒正一脸得意地看着两张目瞪口呆的脸,嘴里振振有词地念道:“……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她背得不快,但一字一顿,咬字清晰,背完了还不忘跟顾连昭炫耀:“你看我背的对吗?”。
顾连昭一脸惊恐地瞪着苒苒,觉得自己完全不认识眼前人,激动得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你怎么能那么快就记下来了?”他扫了四周一眼,气得大叫:“你是不是有作弊,有偷看?!”
苒苒翻了个白眼,不满地说:“这屋子就单你手里一篇文章,我哪里偷看了。”
明知道苒苒不可能作弊,可要顾连昭相信自己昨天才念给她听的课文今日就被她流利地背诵出来,心中的不服、憋屈、惭愧都涌了出来,涨得他满脸通红:“那你怎么可能、那么长,你是怎么背下来的?我一篇文章得背上三天,还经常忘记,你才一天,不对,你才一个晚上。”
苒苒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对顾连昭的反应感到十分满意,虽然她不会承认这都归功于当年的考试。
顾连昭看看课文,又看看苒苒,依旧觉得不能接受,于是转向妙灵寻求队友,“妙灵,你说她是不是作弊。”
尽管妙灵也觉得不可思议,可她坚定地站在苒苒这一边,“少爷,苒苒娘子真没作弊,她都闭着眼睛背,哪里能作弊。”
顾连昭低着头一个劲地唠叨:“那不可能,太不可思议了。你快说,到底怎么做到的。”
苒苒和妙灵对望了一眼,见顾连昭一脸吃瘪,两人忍不住捂嘴偷笑。
她故意引他念书就是想把自己为数不多课文背给他听,从而让他惊觉她的天分。这并不是为了炫耀自己,只是她清楚,以顾连昭这般年龄的少年是很难被好声好气去说服的。他们正处于叛逆期,越是禁止就越是想挑战,而越是劝服就越令他们厌烦。
既然她决定教顾连昭,那首先顾连昭得是个有文化有素养的人,否则顾家再怎么家大业大,交给一个空无墨水的人,久了也会吃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