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妹妹,原来你在这里啊。”顾芝容正神思游荡时,忽听得耳边一声炸响,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整个人瞬时惊跳起来。
后面拍她的那个人似乎也被她过激的反应给惊着,愣了一下,然后对上她自惊怒至释然,再到无可奈何的眼眸,傻呵呵地笑着。
“大哥!”顾芝容抚着砰砰直跳的胸口,瞪着面前有着高大俊朗身形的顾府大顾晋春,嗔怪道:“你又来捉弄我了。”
顾晋春笑嘻嘻道:“我说妹妹,这不是你我自小耍到大的游戏吗?怎么长大了,你的胆子倒是越发的小了,我也没怎么用力,你就吓成这副样子?”
“谁的胆子小了?”顾芝容不依不饶道,“有这样吓人的么?大哥哥就是坏。”说到这,还含嗔带怒地瞪了大晋春一眼。
在这个府里头,能够对着露出作为妹妹的娇媚之态,尽情撒娇的,怕也只有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哥了吧?
这个顾府大,乃大所出。小时候发了一场高热,烧坏了脑子,人有点傻傻的。因了这个缘故,大对他便多了几分歉意,不敢对他苛责太多。如此一来,这个顾府大对于大的城府算计没有学得半分,那种纯真淳良的性子却显露无遗。
在这个府里头,他与顾芝容的关系最好,自小就像亲哥哥一般护着顾芝容,常常为她出头,没少挨大的骂。顾芝容还听人说,在她九岁那年溺水,是顾晋春第一个看到,并不顾初夏池水寒凉,亲自跳入水中,把她捞了上来。
所以,每当顾芝容看到大的时候,心里面便亲近几分。
她见今日的顾晋春一袭蓝色云锦广袖长袍,胸口领口纹浅色大团花,两臂及袖角处是**大团花,配白玉腰带,身形魁梧挺拔,明明白白的富家贵的形象。但是两只衣袖却挽得高高的,手臂沾有一些青苔污泥,手里提着一只竹笼子,里面传出一阵悦耳的蛐蛐叫声。
顾芝容的脸瞬时板了起来:“大哥哥,你又去抓蛐蛐了?”
顾晋春儿时烧坏脑子,读书便比同龄人慢了半拍,虽说在仕途这条道上没什么指望,但是在武学上却一点就透,跟着京城震远镖局的一位老镖师学了一身武艺,也偷偷瞒着大走了几趟短镖。老太太想让他试试今年的秋闱,如果名落孙山的话,就打算托人在宫里给她谋一份殿前护卫的差事,也算是给他谋个前程。
顾芝容再认真一看,见顾晋春端方的脸上隐现有一枚口红的印记,脸不由板得更紧了:“大哥哥,你又去找小凤仙了?”
顾府大顾晋春不学无术,但是富贵人家哥的坏习性却一样没落下,打架,斗蛐蛐,捧戏子,样子娴熟。就像如今顾芝容口中所说的小凤仙。
小凤仙是京城吉祥戏班的一个戏子,不是头牌,但长得很是俊俏,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顾晋春三年前与他的那些猪朋狗友看了一场戏,就迷上了小凤仙。
顾芝容一直很是奇怪,按照一般风流哥的习性,对一个女子的眷恋一般不超过三个月,但是顾家大似乎偏偏对那个小凤仙情有独钟,缠绵不已,不离不弃,看起来那个小凤仙也有些本事。
顾晋春被看穿行踪,嘿嘿一笑,不敢与顾芝容的目光对接,眼睛滴溜溜溜过明月,嚷道:“明月,还不赶快带爷到净房梳洗一番。”
顾芝容柳眉紧蹙,叫了声“大哥!”正色道:“大哥哥好没规矩,小的时候就老是朝我的院子里钻,如今也大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也不想想避避嫌?”
顾晋春满不在乎道:“你是我妹妹,我们自小感情就亲厚,别人敢说什么闲话!要是谁敢说,小爷我揍她!”
顾芝容只得朝明月挥挥手:“带大去净房,好好梳洗一番,特别是脸上……千万别留下什么痕迹,要是被有心之人看了去,通报给大老爷,又有得受的了。”
顾府大老爷顾海一直反对自己的与戏子交往,记得有一年,二房那边掇使了个人到大老爷面前告了密,大老爷亲自把大捆了回来,一顿马鞭抽得大半个月起不来床,大眼睛都哭肿了,至此,大房与二房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顾芝容心疼这个大哥哥,时不时替他遮掩,而顾晋春也与这个妹妹交好,每次从外头回来,必从北边的后门直入顾芝容的院子,梳洗整理一番,抹掉所有痕迹之后才敢回到自己的屋里。
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一种习惯。
看着明月带着顾晋春朝净房行去,顾芝容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时,顾晋春忽地回过头来,朝她挤眉弄眼地笑:“我的好妹妹,你别叹气,大哥我一定会活得好好的,活到你及笄,背你上花轿,好不好?”
顾芝容一下子红了脸,啐道:“大哥哥又在乱说了。”
顾晋春慢慢正经起来:“再过几个月,妹妹也快十四了吧?离及笄也快了。依照风俗,今年也该议下亲事了。”
说到这,他忽地停顿下来。身在府中,他也知晓这个形同孤女的妹妹处境艰难,不然的话他也不会时时为她出头,保护着她。
他凝视着顾芝容,慢慢道:“妹妹大了,总归是要出嫁的。而且,大哥要是成了亲,今后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护着妹妹,妹妹着实该找个可依靠的人,为自己的一生打算才是。只不过这个……”他苦笑一声,“大哥没用,帮不上忙。”
顾芝容眼角微润,忙道:“大哥哥千万不要这么说。”
顾晋春忽道:“妹妹喜欢什么的,可否先告诉大哥,大哥给你找。京城那么多人家,肯定能找到好的,不好的咱不要。”
顾芝容不由失笑,她的这位大哥把亲事说得就菜市场买菜似的,好人家就那么好找的吗?只怕是她看上人家,而人家看不上她,而人家看上她的,她又不合意。没办法,谁让她是商贾之女呢,父母又早早亡故,这个身份本来就尴尬。
“大哥哥快去梳洗吧,大伯娘那边今早还在找你呢。”顾芝容催促道,“你再不,你屋里的丫头可都要遭殃了。”
顾晋春一笑,回头随明月进了净房。
顾芝容一下子沉默起来。是啊,她就快十四了,该定下人家了。那个路家,会记得儿时的亲事,派人上门提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