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得正好,让她进来吧。”昭敏公主转身进了屋子,坐在梨木四方大榻上,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又让丫环们拿过针线筐,拿起金银绣线缝制起来。
于是顾芝容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温馨而美好的场景:美丽娴静的昭敏公主脸上带着微微笑意,雍容高贵的明黄锦缎的凤袍十分恰当地衬出玲珑有致的身形,绾起的青丝上簪着千颗明珠所镶的半尺高珠冠,修长如玉的指尖一上一下地缝制着一件广袖袍子,缀上去的金丝银线熠熠生辉,透着富贵气息。
比较之下,顾芝容就相形见绌多了。一条素色衣裙,素雅得几乎不着颜色。而鬓发上,也不见丝毫珠玉,除却眉眼间的灵动之外,还真的与乡间长得清丽的女子无异。
“来了,坐下吧。”昭敏吩咐道,手上兀自不停,还特地多缝了两针。
顾芝容依言在旁边=.==的一张绣杌上坐了下来。
昭敏抬起头来,看了顾芝容一眼:“桌子上是今年最新的顶级龙井,你尝尝吧。说到我这公主府里的茶,可是与皇宫里头一模一样的。父皇自小就宠我,我嫁到了相国府,父亲还忧心我喝不惯这里的茶,年年都给我留一些。”
顾芝容喝了一口,点点头:“真的很好喝。”
“那是当然。”昭敏又指了一下桌子上的糕点:“这里有好几种口味的糕点,有玫瑰花味的。有桂花味的,有乌梅口味的,还有……”她一口气说了近十种口味。然后道,“在远宁侯府里你可尝不到这些东西,放眼京城,只怕在皇宫里才能吃到这些精致的糕点了。这些全是我嫁到相国府之后带的大厨做的,与皇宫的口味相差无几。没办法呀,我养尊处优惯了,这吃东西也要讲究。市井平头百姓家里吃的那些东西可入不了我的眼,即便吃一口我也要吐出来的。”
顾芝容皱眉,心想:那是你没尝到什么叫做真正的苦。真的到了那个地步。莫说是平头百姓家的饭菜,即便是地里种的蕃薯芋头,饿的时候吃起来也觉得特别的香。
昭敏又举起手中的绸衣,还特地抖了一下。微微叹了口气:“我那夫君也真是的。叫了银绣楼的潘家娘子替他裁衣,他硬是不肯,非得我亲自动手替他做上一套,还要缀上金丝银线什么的,说是这样才显得有身份有地位。不过也是,你看我们这些名门望族,哪个不是穿得内敛优雅,这可是那些五品侯门比不来的。”
顾芝容秀眉蹙得更紧。五品侯门。她远宁侯府也是五品侯门。她不明白昭敏公主这么含沙射影的,到底想要说什么?
“哦对了。”昭敏似乎“猛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再过一段时日就是皇太后的六十寿诞了,你打算给皇太后送什么贺礼?”
顾芝容轻轻“啊”了一声:“皇太后的寿辰啊,我还未想好呢。”
其实,她是根本就没想。皇太后的寿诞,关自己什么事呢?该准备的不应该是她,而是那些要巴结皇上、巴结皇太后的人,就比如远宁侯府的老太太。
每年皇太后的寿诞,老太太会发动天下亲朋好友,觅天下之奇珍。当然,皇太后身份贵重,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没见过?所以,这就难煞了一帮意欲巴结的人。所幸的是老太太有几个,而这几个养着一些颇有本事的门客,总能觅得一些奇珍异宝,而这些奇珍异宝说是异常贵重也算不上,说不贵重价值都在千两之上,所以帮了老太太不少的忙。
顾芝容知道老太太的心思,每年送贺礼到皇宫去,有着为远宁侯府的姐儿们铺路的意思,尤其是二小姐。可是这些似乎与她无关,尤其她知道自己自小就订了婚约之后,对于这些送贺礼的事情就更加不上心了。
如今昭敏公主这么一提及,她也不过随口应付一下罢了。
昭敏公主似乎很是不满意顾芝容对于皇太后的寿诞的不走心,敛了神色道:“皇太后的寿诞非同小可,可以说是今年的一大盛事。到时候皇宫里会请戏班子来,而京城里各府的小姐们都会到场,到时候各式各样的贺礼都会送到皇太后的面前,我劝你还是用点心,免得到时候给比了下去,落了远宁侯府的面子。”
顾芝容很乖巧地“哦”了一声,点头应了。
昭敏哼了一声道:“去年皇太后的寿诞,顺天府尹就差人送了东海的九尺血珊瑚进来。你知道九尺血珊瑚值多少两银子吗?起码两万两!”
顾芝容微蹙了眉头,区区一个皇太后的寿诞,就送了价值两万两银子的东海九尺血珊瑚,这真是份奢侈的大礼,想必在当时出尽风头了吧?难怪那个顺天府的赵九小姐,以一个外室生的女儿的身份,竟能够出席京城里贵妇小姐们的圈子,原来是因了这个原因啊。
但是,这一切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目前而言,她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的事情要求到皇太后跟前,以至于送出那么大的一份贺礼吧?
见顾芝容的脸上现出迷茫的神色,昭敏不由暗自恼恨面前这个丫头的不懂事。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怎么这个丫头还不开窍呢,难道她不想做太子妃了?不过也好,自己说了那么多,就差门第差距没说了,就是希望能吓退这个丫头,别心存妄想要做什么太子妃。
而她再拿眼睛去看顾芝容的时候,见后者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道:“公主,容儿想求公主一件事情。”
昭敏公主心想,这回开窍了?不过开窍也没用的,一个商贾之女难登大雅之堂,特别是想进入尊贵的皇室,那是门都没有的。她打定主意,如果面前这个丫头还想着太子妃的位置的话,她不惜再说出更多难听的话来,让她知难而退。
“说吧,要求我什么事?”昭敏公主淡淡道,抬手捧起青瓷茶盏,呷了一口。
顾芝容道:“公主,我离府甚久,想必老太太记挂得紧。再者,府里的姐妹们见我久不归家,一定四处寻我。我想,就不打扰公主了,稍作收拾之后,我想先折返府里去。至于我与太子不期而遇,又被公主所救之事……”
顾芝容顿了一下,道:“还请公主替我隐瞒。”
“隐瞒?”昭敏看着顾芝容,不明白后者何以这样说。
放眼天下的女子,哪个不想跟太子沾一丁点的关系?何况面前这个丫头似乎还救了太子一命……
顾芝容正色道:“我想请公主帮个忙,只说昨天夜里,公主正准备回府的时候,在皇宫内苑的后山上了掉下山崖摔伤手臂,且昏迷不醒的我,出于怜悯,便救了我回公主府。直至今天早上我醒,才问清楚我是哪个府里的,这才把我送。”
昭敏公主皱了皱眉,看了顾芝容的手臂一眼,见上面果然拉了一道口子,渗出的鲜血把整条衣袖都沾湿了,由于长时间没有处理,血迹已呈暗红色,并已凝固。
顾芝容抚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笑笑道:“公主这般说即可,至于我与太子在一起一个晚上的事情,还请公主忘了吧。”
昭敏公主怔怔地看了顾芝容好一会,终于醒悟。看起来是她小看面前这个丫头了,谁说这个丫头不开窍?这个丫头实在太机灵了,不仅参透了她之前所说的话的全部意思,知晓她这样做的目的,而且还给出了自己的答案,那就是:自己跟太子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再一次认真地打量着顾芝容,她忽然有这样一种感觉,放眼天下,如此聪慧的女子似乎再也寻不出第二个来。这般机灵的女子,不做太子妃是不是有些可惜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