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晏一大清早就赶来和凤瑱说了自己要和白启仲一起出征的消息,本以为凤瑱会惊诧非常,谁知道凤瑱倒好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事一般,凤南苍见着楚晏前来倒是欢喜得很,然楚晏也没有多留,只是同凤瑱表达了自己的依依惜别之情就是回府收拾东西去了。
这时间过得说快也快,楚平帝本就吩咐得急,白启仲虽是忙里偷闲来见过了凤瑱几回,可这一转眼,他便要带兵出征了。
凤瑱这段时间日子过得并不算差,孙婉已经被禁了足,凤瑶也是在家面壁思过,本是无比闲适,可偏偏这白启仲和楚晏都是上了前线,整个云妆阁便落在了她一人的肩上。
白启仲和楚晏离京的那日,凤瑱亦是前去送了别,六万军马立于城前,瑟瑟寒风卷起马鸣声陡然钻入人的耳膜,叫人不由得肃然挺直脊背,尔后从脚底升起一阵寒意来。
*白启仲站于城楼之上,战甲在身头盔银亮,一开口便是振聋发聩。
“今日我率兵六万三百二十四人,前往东南沿海击杀海寇保大楚安,所以各位!都是我大楚的英雄!在此我只希望!来日归来!六万三百二十四人!一人不缺!”
白启仲话音刚落,六万人的声音便是同时响起,像是平地炸响了一个雷。
“属下!唯大将军之命是从!”
白启仲带兵多年,以严谨闻名。但是他手下的兵都知道,白启仲最是看重人命,每每开战,都是会尽量减少牺牲。
那一刻凤瑱也是站在城楼下,仰头看着上头的白启仲。
日头明亮,在白启仲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光。
他是万民的英雄,也是自己的英雄。
一股风忽然吹进了凤瑱的眼中,害得她起了眼泪,白启仲就在那一刻垂下头来,朝凤瑱勾唇一笑。用口型对凤瑱说了一句话。可凤瑱因为满眸的泪水,只瞧见了白启仲的笑,却是没有看清白启仲到底说了句什么。
所以她一直不知道,白启仲那一刻虽是弯唇浅笑。却是满眸的怆然。他说:“阿媛。是我对不起你。”
楚晏也是看见了人群里头的凤瑱,本想上前去再和凤瑱说几句话,白启仲却是轻吹口哨就让他的马立在了原地。
“小爷不用你的马了!你这不是欺负人吗!”楚晏见状便是呆若木鸡。尔后甩了缰绳骂了一句。
白启仲率马上前,顺风刮过一句话来,“随你的便。”
楚晏欲哭无泪,回头一看凤瑱也是走远,只好也是随着白启仲往前走去。
凤瑱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得身后有人唤了一句:“凤姑娘。”
凤瑱转过头去,正是霍擎叼着根草屈起一条腿来靠在城墙上,问了她一句:“凤姑娘与白大将军这般依依惜别,怎生不再多送一段路?”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只等着他回来便是,倒是霍大将军,今日也有闲情逸致?”凤瑱见霍擎跟了上来,便是放缓了脚步等着霍擎快了她一步方才继续往前走去。
霍擎径直往前走去,听了凤瑱的话刚想说句什么却是偏头一看不见了凤瑱的身影,再仔细一瞧她却是站在了一群人的外头,不知道在看什么热闹。
霍擎不愿与人多加接触,每每瞧见人多的时候都是不会上前,今个儿却是皱着鼻子走上了前去,问了凤瑱一句:“你这是看什么呢?”
“霍大将军看那人可不可怜?”凤瑱指了指人群中间一个已经是衣衫褴褛不见人样,满身伤痕和脏污的人问了霍擎一句。
霍擎瞧着那人口中呜呜地叫着捧着一个碗在朝众人叩头要着财物,便是拧眉说了句:“他可不可怜,与我何干?”
“在霍大将军眼里,是否只有战俘是与您有关的?”凤瑱回过头来,挑眉一笑道。
霍擎虽是生得纯良,可并不代表他性子也好,凤瑱这话若是换了旁人说出来,说不定霍擎当即便是抽了刀甩了,都不用收起笑容来就能在瞬息之间夺了人的性命。
“西秦杀神,嗜好屠城和坑杀战俘,我这样一个人,凤姑娘也敢在我面前谈笑?”霍擎眸中寒意陡现,凤瑱忽然想起来,原来这些日子霍擎的眼神已经是温润了许多。
凤瑱从霍擎身上收回了眼神,仍旧看着人群中的那人说了句:“霍大将军虽是身负杀神之名,但想来还不至于和我一个小女子计较。”
“凤姑娘想必知道,我屠城的时候可从来不分老幼妇孺。”霍擎觉得自己心里头明明是起了杀意,可手却偏偏是没有半分力气。
她如此伶牙俐齿,就该死在自己的手里才是,他想知道,若是自己用手紧紧地扼住了她的脖颈,她还能不能像现在这般舌灿莲花。
凤瑱并没有回答霍擎的话,反而是又指了指旁观人群中的一个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年男子问了句:“霍大将军觉得此人和那人有何分别?”
“不过是一个干净些,一个脏污些,还能有什么区别。”霍擎实在是不欲让那人脏了自己的眼,略略瞟了一眼便是拧眉说道。
凤瑱展颜一笑,紧盯着后面的那个男人咬牙说了句:“是,并没有什么旁的分别,他们都是一样的肮脏和无耻,区别只是,后头的那个有个好女儿而已,若不然,他此刻应该已经是沦落到了比那杨胖子还要不如的地步去了。”
霍擎并不清楚凤瑱到底在说些什么,不过瞧起来他也并不在乎,见凤瑱离去也是跟了上去,挑眉问了句:“凤姑娘总不至于是在暗示我要早些结婚生子吧。”
“不,我只是想说,”凤瑱深呼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胸中污浊都慢慢地吐了出来,“这世间之事,总是这么妙不可言。”
那一刻霍擎心头一抖,差点以为凤瑱知道了什么事情,可凤瑱说完这句话之后便是神色如常地继续往前走去,再也没有说什么。
霍擎也并没有将凤瑱送到家门,走到半路的时候便是径直离开,甚至没有和凤瑱道个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