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灵师都很是好奇,连曲乌也不免动了心思。
夏安立在前面,目光落到这些灵师身上,视线逡巡不止,面无表情,只是略微低头时,神色不免有些复杂。
他拿出来的这样东西确实是天下难得一见的宝物,但也烫手的厉害,早知道是这么个玩意儿,他当初就……但再一想,虽然传闻中这东西厉害的紧,到底也只是传闻,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且毕竟是封印在古墓已经有千年的古物,已经没人真正见识过。
再说,剑庐坏得厉害,若是不能解决,就只能看着夏家一日比一日衰落,逐渐沦为末流,如今能得到它,或许便是夏家机缘,有些危险也得认了。
深吸了口气,夏安想到那几位德高望重的灵师都承诺,绝不把此物的传闻告诉旁人。
那几位的德行都值得信任,应该无碍。
夏安心头有些乱,面上到也没表现出来,只专注地看着在场的灵师,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哪位能试探出用法,哪怕不能发挥此物的全部作用,只要能稍稍使唤,好好把剑庐恢复如初,也就足够,他从来不贪心。
想着,夏安就把目光落在夏家几位刚刚从外地赶回来的长老身上。
如果可能,他当然希望是自家人破解法器的秘密。
夏家的长老们除了留在本家的之外,还有不少常年不见踪迹,这一回要不是夏家危机,夏安也很难把他们都叫回来。
此时在场的这几个,都有一身本事,因为精通炼器之术,炼制出来的宝剑也多为灵器,对于法宝自然相当了解,可以说,便是正经的灵师,在这方面也很难和他们比,毕竟术业有专攻。
“我来看看。”
终于,大长老夏禹一甩长袍,扶着拐杖,慢吞吞地走出来。
在场的灵师登时安静。
夏禹年过七十,身上穿着黑色的长袍,衣服上隐隐约约能看到金线流动,显然绘制的是正经的铭文,至于有什么作用不得而知,瞧着却是相当不俗。
他老人家也是气派得很,一双眼湛湛生光。
“没想到他老人家也回来了,老当益壮啊!”
齐老不由笑道,他和夏禹是老交情,过去正当年的时候,夏禹就是他们那一拨人里头的翘楚,各方面都出类拔萃,性子也好,很得人敬重,就是一些王孙贵族,也愿意给他几分颜面,虽然多年来他都在外带徒弟,很少露面,低调得很,这会儿一帮老人们还是一点儿都不敢小觑他。
“这封印不好破解。”
夏禹走过去,细细观察了半天,捋了捋胡须,“族长,您这是找了多少个高人动的手,我看就是把他们请回来原样破解,也要费很大的力气才是。”
一帮灵师都点头,大家谁都不是瞎子,这点儿还是看得出来。
“哎,我先试试。”夏禹慢慢把袖子挽起,又冲周围几个相熟的灵师笑道,“你们也别光看热闹,一会儿可记得搭把手。”
众人笑着应诺。
夏禹整了整衣服,一脸严肃认真,很沉稳地向前一步,走到那一个大木箱前面,双手交叠,轻声念诵咒文。
是他们夏家每次开炉时都要念的,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只代表祝福,祝福炼器成功。
念完了咒文,他才伸出手,谨慎地模向木箱盖儿,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木箱的时候,整个箱子忽然动了起来,摇摇晃晃,而且瞬间散发出一道白光,光芒璀璨。
所有人都愣住。
夏安更是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
砰一声!
木箱炸裂!
“……”
那本来繁复到极致,让灵师们都束手无策的所谓封印,瞬间就冰消雪融一般,消失无踪。
夏禹脸上破了口子,头上挂着一脑袋碎木屑,目瞪口呆。
夏安也瞠目结舌。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瞪着箱子里忽然飞出来的东西,那是一块儿大石头,不过,石头正在皲裂,一层一层的石头碎屑落地,瞬间就在地上堆砌成一座小山似的土堆,中间露出一块儿天蓝色的水晶样椭圆形圆球。
圆球抖动了下,轻轻浮在半空中,渐渐散发出一层一层的白光,由近及远,向整个大堂覆盖。
“这,这……”
大家都是灵师,每个人都能感受到圆球爆发出来的,强大的力量,夏安一向镇定,可这会儿腿都有点儿发软了,就是在那座墓穴里,这东西也没这般折腾过,弄到夏家以后,进了剑庐剑庐崩塌,也没见它有异常,只是当时只能怀疑它而已,还有几位高人都对这东西万分戒备,他们才知道此物不同寻常。
“这是什么级别的法器?神器不成?”
所有人倒抽了口冷气。
神器什么的,就是一种说法,实际上谁都没见过,甚至从嘴里说出来都让人觉得可笑。
如今的法器确实自带气场,但也只有灵师能够感受得到,神兵利器或许会有点儿异常,但也没有超出大家能理解的范围,可眼前这个凭空会飞,散出来的能量让人心惊胆战,浑身发虚的东西,他们是真没见过。
“啊!小心!”
瞬间,圆球儿好像看到了什么似的,一震动,飞射而出,嗖一下穿过人群,搅得人仰马翻,然后飞到红尘面前,跟只小狗似的在她的脖子上蹭来蹭去。
红尘:“……”
所有人都愣住。
其实红尘也有点儿懵,那个圆球还顺着她的下巴想往她嘴里钻,钻来钻去让红尘拿手挡住,圆球抖了抖,化成一滩水似的瘫在红尘的掌心,蠕动不停,看那模样似乎在撒娇。
夏安脸皮抽动,嘴角也抽动,第一次露出慌乱来。
其他人都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夏禹讪讪一笑:“呃,不知郡主驾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红尘耸了耸肩,没看见才怪,她可不是那么没有存在感的人,刚才明明就对上眼儿了,夏家那边装没看见而已,不过也无所谓,把手举起来,一脸无辜:“这东西你们谁拿走?”
夏家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还是夏安大大方方地走过来,强忍着众人异样的目光,笑道:“此物对我夏家有大用,我……”
他一伸手,想抓住圆球,他已经万分戒备中,也想着可能会出现意外,却不曾想,那圆球一碰到他的手臂,就变成一个锥子形状,一眨眼的工夫洞穿掌心,鲜血横流,圆球还特别嫌弃地在他袖子上蹭了蹭,擦干净自己,才唰一下,躲到红尘身边。
夏安脸色大变。
红尘也头疼地捂住额角,哭笑不得:“我可不想要个整天捣乱的麻烦精。”
圆球居然好像能听懂,跑到她腰带上一挂,静静地坠在上面,再无异常,个头还缩小很多,似乎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吊坠。
夏安深吸了口气,脸色变得有些灰败。
夏禹却转头笑道:“也好,宝物天成,自能择主,咱们只能认了。”夏安也沉默下来。
红尘本来不想要,她能猜得出,这是个相当麻烦的东西,不过一模到那圆球,脑子里瞬间浮现出很多模糊的画面,看不太清楚,但是她心里一动,就有些不忍释手,也就不再推辞。
半晌,夏禹叹了口气,挂上笑容,招呼在场的灵师一起去用膳。
他们夏家请了这些灵师过来,总不能连顿饭都不管,就让人家走,虽然这场聚会闹得有些热闹,夏家也不知该不该说是丢了脸,自家想留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降服不住的宝贝,哭着喊着要跟别人……不过,所有人都觉得不虚此行。
红尘也成了座上宾,要是以前她想走就走,不给夏家面子也无妨,不过今天她到没半途离席,连曲乌也没走。
酒足饭饱,夏禹走到红尘面前,小声道:“郡主,老朽代表夏家,恳求您帮忙看一看剑庐。”
红尘皱眉。
夏禹这才叹息:“剑庐是我夏家的根本,早些日子就出了事,里面有几尊先人传下的炼剑炉坏了,这还没有修好,那日族长带从古墓中寻得的这样东西进了剑庐的门,没成想刚一进去,剑庐就开始崩塌,天河枯竭,矿山腐朽,我等实在是没有法子,只能寄希望于……您了。”
其实是把希望放在这会儿正在红尘腰带上装死的那个圆球身上。
红尘心里也是一跳。
别管夏家如何,她对剑庐可是很有感情,前世她从没有机会进入,但是特别喜欢剑庐外的那个老榕树,经常蹲在老榕树下面,靠着剑庐的外墙,听里面传来的种种声音。
现在想来,那声音比什么音乐都更能让她心情平静,每逢她难受,伤心时,过去坐一坐,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说来奇怪,她只要坐在那儿,就绝不会有人打扰,有一次夏蝉找她,她不想理会,夏蝉就在她面前晃过去,还愣是没看到她的人。
从那以后,剑庐外,老榕树之下,就成了她的秘密基地,只属于她自己。
夏禹一看红尘沉默不言,心中也有些着急,绞尽脑汁想,看看有什么说辞能打动这位郡主,甚至琢磨着也许要夏安出点儿血,拿出些好东西来,想让人家给自家干活,总不能什么表示也没有。
一转头看夏安那张木然的老脸,心中就恼了,以前选他为族长,看重他冷静理智,很少有激动的时候,显得成熟稳重,如今越瞧他越不是冷静理智,根本就是个白痴,好好的女儿都不认得,白白养了个蠢物,到把亲闺女丢了那些年,之后找到了还不知道尽力弥补,观望个什么劲儿。
这会儿夏禹到不记得,当初夏安做决定时,他自己也是无可无不可。不过那会儿他多少有些心里没底,夏家也是风雨飘摇,说不定就可能沉船,让自家血脉流落在外,并不是完全冷血无情的决定,当然,这种只随自己的心意,完全不考虑别人的做法,也很傲慢就是了。
夏安也在发愁。
“现在就去吧,我很忙,晚上不能回去太晚。”
两个人绞尽脑汁地正想着要怎么让红尘满意,一通话就在嘴边,还没有说出口,耳边就听到红尘如此轻描淡写的话语,登时怔住,夏禹脸都有些扭曲,却还是努力做出个微笑的表情,站起身肃然道:“请。”
红尘就大大方方地上了夏家的马车。
还是那座经历风雨无数的老宅,红尘好几次都觉得她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没想到还是来了。
剑庐在老宅最东面,有一半建在地下,但光是地上的部分,瞧着就比整个夏家还要大。
露出地表的是青黑色的砖石,上面布满了绿苔,一眼看去厚重古老之气便扑面而来。
这会儿剑庐看起来却少了几分活力,死气沉沉的,一点儿声响也无。
墙壁断裂,地上都是碎石。
夏家没找人修理,红尘也不觉得奇怪,整个剑庐上下都布满了阵法,那些阵法环环相扣,一环套一环,夏家传到这一代,最多也就是知道怎么出入,怎么使用,可想要修复,谈何容易。
“就是这儿了。”
夏禹心里难受,轻轻吐出口气。
夏安到有点儿奇怪,按说眼前这位郡主没深入过夏家,更别说进入剑庐,但她对路到仿佛很熟的样子,路上几处机关都不用提醒就避开,似乎不用他指点,就很容易知道剑庐所在。
“前面的大门上头塌方,不能进,我们得走远一点儿,南面还有一个货物进出的小门……”
夏安正说着,就见红尘很随意地走到剑庐东南的墙角处,伸手拨动了两块儿砖。
“郡主,我们……”
下一刻,只见剑庐的墙壁向两侧裂开,露出一个一人通过的通路,夏禹张大了嘴,连夏安都愣住。
这个门……他们夏家人都不知道!
夏安努力在脑子里回想,也许是他老了,老糊涂了,对剑庐不够熟悉,或许确实有这么一道门,只是久不使用,所以他才忘记了?没错,一定是这般!
夏禹却是木然,转头看了族长一眼,苦笑:“其实这位郡主是在咱们家长大的,对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