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元眼眸轻眨了一下,走到上官恭男的面前道“皇上。”
他缓缓的从回忆里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看身姿,看形态,皆要比他年轻许多的玄元,许久,才缓缓的垂下眼帘,声音拖得很长的喊了他一声“玄元。”
他转过身去,道“身在这个位置上,做许多事也会身不由己,也或许有时候,有些事也不能完全看清。”
“国泰民安,百姓皆称您是好皇帝呢。”玄元轻声道。
他轻叹了一口气道“知道朕为何迟迟不立储君吗?”。
上官恭男坐于床榻上,有些疲惫的靠在枕上,他伸手,示意玄元坐到他身侧来,玄元笑笑,坐在他面对的那方榻椅上。
上官恭男看了看他,从床榻下的暗格里掏出一个盒子来,他表情凝重的盯着那个看起来十分精致的木盒道“这一年来,有件事,让朕想起便难<以入眠。”
上官恭男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深沉,玄元道“康庄有集宁丸,可助安睡。”
他笑笑,道“如今这副身躯,也不知道有多少是你的药在撑着。”
“皇上万岁安康。”玄元道。
“即是人,如何能做到万岁,玄元,朕有东西要给你看。”他的手上捧着一黄梨木的盒子,盒子上一侧雕刻着四条龙,龙头向两边,仰颈,颇显皇家气势,那嘴间,似乎在抢夺夜明珠,他轻轻的拉开了一格,格子里什么都没有,他按了其中一角,下面那层死格缓缓而开,那里面,是一张羊皮卷,他伸手,递给玄元。
“玄元,这羊皮是你给朕的,当时你什么也没说,只是提了慕容复的名字,原本,朕该降罪与你,当初太子之案,木已成舟,朕下令任何人不得再提太子之事。”
玄元默然,接过了羊皮卷,上面乃是老国公的笔迹,是誊写的省事录,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这张羊皮卷原本有三张,看羊皮卷背后绘制的图案,可看的这不过是中间的一张,并非完整的,当初,他也是从一个人手中接过这沉甸甸的羊皮卷的。
“皇上,这羊皮卷不是这么看的。”玄元说着,将羊皮卷置于烛火前,慢慢的用最外层火焰氲烤,那散黑的羊皮卷上缓缓的现出两行小字来。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原非本根生,才乃煎太急。”
上官恭男略有些吃惊,从玄元的手中取过被火熏制而出的字体,那笔迹却也是老国公的,他眼前恍然想起老国公在大殿上,那般眼神望他,叩在大殿上,“皇上,太子殿下之事,望皇上明查。”
“玄元,当年太子之事,你也在场,是朕做错了吗?”。上官恭男拿着那羊皮卷,若有所思的问玄元。
“若不是太子殿下在大殿上承认自己的罪行,臣想皇上也断然不会那般对待太子。”
“这羊皮上是慕容复的笔迹,隐藏的这样隐秘,想必这上面定然与太子有关,若太子谋反是假,那这之间又有多少事,如今,朕已年迈,各皇子也都蠢蠢欲动,朕越发觉得,那件事生出许多疑点来。”
上官恭男收回他递过的羊皮卷,收好,再次放回到盒子里,放好,道“玄元,朕命你去查当年太子之事。”
玄元垂眸似是在想着什么,躬身道“臣遵旨。”
上官恭男看了他一眼,缓缓而道“朕的皇子中,谁有如此城府,竟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将所有的矛头竟然都指向了太子,太子为长,太子被废,自然朕必须另立储君。”
“当年之事,若不是太子在朝堂之上承认,朕也不会如此,说到底,那也是朕的。”
他的眼前,闪过他的四个皇儿来,玩世不恭的上官睿,温文尔雅的上官宇,尚且年幼的上官焱,还有那上官寒。
上官恭男似是在回忆往事,道“有时毫无破绽偏偏才让人生疑。”
“庆儿,一向都不是心思太过缜密之人,而且性子不够狠厉,只是,那种情况下,让朕如何不治他的罪,朕是九五至尊,自然要做给世人看。”
上官恭男沉沉的出了口气,道“玄元,太子深居冷宫,已有些年月了吧。”
那是一个父亲的声音,上官庆对他而言,只是他的孩子。
“皇上,夜深了,您该就寝了,若有什么事,唤臣前来即可。”玄元缓缓的转身。
“朕多年未立储君,近日,朕身体不适,朝堂上又将立储之事提了上来,搅的朕甚是头疼。”上官恭男仰头看着那明月泛着幽冷的光照在窗檐上,照进他此刻同样漆寒的眼眸里。
玄元面具下的眉头蹙起,道“皇上,依玄元见,在太子之事,尚未查明之前,立储之事,皇上应该暂且搁置才好。”
“朕正是如此思量。”上官恭男淡淡的道,若太子之事可查明,他才可放心大胆的立储。
窗外的月此刻越发的高了,夜已沉,宫室外依旧是狂风怒卷的风声,上官恭男扭动了身侧的龙头来,现出那道石门来。
玄元抬眼,看了此刻的上官恭男一眼,恭身道“皇上,近日多为劳累,要多休息才是。”
上官恭男轻轻的摆手,玄元转身走进那石门中。
背后响起砰地一声石门关住的声音来,听的耳旁有什么滑动的声音,玄元探手,抓住了手中锦布,探过身侧,点了旁边的壁灯。
在那跳动的猩红火苗间,微弱的光亮,照出那黄绸上的字来。
“玄元,若你是朕子,这皇位必然是你的。”
玄元将那黄绸置于那微弱的光下,等了许久,才见的黄绸燃起一角,耳畔又听到声响,抬眼,看的一小瓶在他头顶的滑轮滑过。
待那黄绸燃尽,那烛火间现出一堆燃过的黑沫来,浸了灯油,淹没了灯火,那火跳动了一会,终是熄了。
康庄和皇宫间有密道,长年用来给皇上送药及彼此通信,这密道除玄元外,没有任何人进过,因为密室的一端设在玄元的寝室一端设在上官恭男的内殿,没有人知道,因为早在当初上官恭男提议建造时,那些人便是他亲自选的,听说当初建造之人,没有一人活着。
这条长长的宫道长年幽冷,即使是玄元这样有武功之人,身子都不免感觉一阵的阴寒。
这皇宫也如这宫道,只有身在此中之人,才知它的幽寒和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