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记忆中唯一的一次泪止不住的痛哭,夜里,蹲坐在冷宫门外那唯一的一棵大树上,他看着皇宫灯明如昼,看着母亲屋里发出的昏暗的光亮。
他恨,恨为何母亲遭遇这般待遇,他恨,连让母亲吃一顿饱饭的能力都没有,他恨自己的无能,灯光下,母亲蹲下来的身子刺痛了他的眼,她似一点点在捡起什么,母亲瘦弱的影子化作深深的烙迹,定格在他的脑海,他伸出手背擦了擦早已模糊的双眼。
他放任自己哭了很久,那一夜仿若将他今生的眼泪几近透支,最后那夜灼伤的手结疤,慢慢开始愈合,却如褶皱的纸张,再也不能回复当初,手上的纹路竟断了,那断裂的纹路永远留在他的掌心。每每不经意间看到此印记,脑中便会不自觉的想起那夜之事来。
此后,他再也没有哭过,一滴泪也没有,当看到第二日母亲装作无事的给他缝补衣衫——偌大的冷宫内,冬日的冷空气冻的她手有些发抖,整个人身子向下俯,似是看不清,屋外寒风刺骨,屋内却没有一丝的暖气。
当真是冷宫,如入冰窟。
他不知道在他未记事时,母亲是如何将他抚育,再这寒冷深宫,据说,从他未记事起,母亲便被打入冷宫,无人再去探视过。
皇上身边艳甚多,自然不会在意冷宫中那守望的眼神,与她而言,那是唯一的希翼。
他从不觉得自己有父亲。因为从未享受过所谓的父爱,那高高在上之人,是皇上。而并非他的父亲,曾经最后一丝的希翼在这个年夜全部如泡泡般破碎,那样的欢庆,竟全然忘了他同母亲,越欢乐越孤寂。
文不行,他开始练武,发疯一样的练骑射。飞射,蒙眼射,听声辨物。从每一个太阳尚未出现的清晨练到黑的不能识物,每一个早上,迎接他的只有马儿疲累的嘶鸣声,最甚的时候。练到冬日汗浸湿了衣衫。身上像是被千斤压顶,连动一下都气力都没有,入夜月兑衣时,连着皮肉剥下,亦感知不到痛意了。
他不敢停下来,甚至是张弓停顿的一瞬间,脑海中都会闪现那一幕,那令他想起心便疼痛的场景。耳旁亦会回荡过上官宇的提醒“看到了吗。若无本事,连下人都可以随意欺辱你。顶着个皇子的头衔有何用,只有你真正配得上皇子这个称号,他们才会敬畏你。”
而也只有搭弓射箭间,当箭羽透过芯靶,甚至射穿时,他的心里才会有满足感,他需要这种满足感,甚至渴望,他的心间会暂时平定,脑海也会瞬间被此种感觉填满,因而他不间断,不敢让自己停下来。
真正到他展露才能是在一次围射上,排在最末端的上官寒,就如同弃婴一样,未曾有人同他说一句话,一切都那么相似,他抬头,看蔚蓝天际,本暗沉的心在看到一字排开的大雁时,亮了。
“嗖”的一声,箭羽射出,两只大雁不偏不倚的落在上官恭男所骑之马之前一米,尖利的箭头已经完全看不见了,箭尾羽毛犹在轻颤。
“拿来!”上官恭男伸手,命令侍官取过那眼前猎物,一箭竟命中两只雁喉,此箭术当真不能忽视,上官恭男笑着大喝道“好,此猎物是何人所射?”
上官寒立马站定,手握着弓,侍官笑着禀告道“回皇上,此乃五皇子所射之物。”
“好,没想到朕的中竟有如此骑射之人,幸之。”上官恭男哈哈大笑,命令侍官犒赏他,然而这一切他并不稀罕,他只是想有资格问一句“父皇,你还记得冷宫中的淳妃吗?”。
然而,上官恭男并未给他机会,不过,他终于有能力,能够给母亲送上一顿热饭了,偶尔坐在一起,边看着母亲吃饭,边和母亲聊聊近日发生的事情,看着她脸上多变的表情,为他近年来的努力而喜,又为他如此招摇而愁。
上官焱迎了上去,轻拍了下上官寒的肩膀,笑道“五哥,我正找你们呢。”
上官寒怔了怔,回过神来,上官焱年龄最小,个头也最小,笑容也无害,哥哥们都很喜爱他,上官宇笑着给他往紧拉了拉披风,看着他转头看了看,道“哥哥们,今日这么多人啊。”
上官焱偏头看了看,似是在找什么,忽然对上官宇等道“怎么没见到九哥啊?”
上官宇为上官焱扣上披麾上的扣子,眸半垂着,道“哦?九弟平时便不喜热闹,对他而言,这也并非什么怪事。”他惊讶的语调渐渐变的平常。
“九哥和我说好会来的,虽说九哥这个人不着调,但说话从未食言过的。”上官焱疑虑道。
“也只有他敢对父皇所设试会如此,换作旁人,谁人敢如此。”站在一旁的上官寒冷声道。
“应试者入殿。”内侍站在殿门口大喊。
应试殿说着为殿,其实是宫门官道,用一道道宫门隔开,总共设立五个宫道,第一道宫门应试五十人,第二道宫门应试二十五人,第三道宫门应试十人,第四道宫门应试五人,第五道宫门三人,最后一道宫门才可幸得皇上亲自出题。
试一起,道道宫门开,前面殿门大开,皇上就坐在他们可见的龙椅上,而门前摆着应考的桌子,逐层减少,而桌上却空空如也。
一时间,人群再次开始骚动起来。
面对这从未有过的应试,此刻大家心中的期盼更多于惊奇,前面是一道龙门,龙门已开,若能越过龙门,那命运将被改写。
从古到今,第一次有如此殿试。
众人眼中都带着光芒,内侍官却忽而声道“所有应试之人,请于侧殿换服,半个时辰时限。”
“什么?换服?”有几个应试之人从他们眼前走过,因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的四下看看问。
紧接着便见人群随着内侍官往侧殿走去。期间不少有絮絮之语的。
“这次殿试还真是革新,与众不同啊。”其中一人开口道。
“圣上亲自监查,这当真是史无前例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