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夏沫坐在去往禹城的马车上,脑袋昏昏沉沉的,想起那日发生的事情,还是觉得心有余悸。
曾副将比顾白驰还要高出小半个头来,可那样一个威风凛凛的男子,那日在看到夏沫一脸不情愿的时候,居然就直直的跪了下去,双手抱拳,抬着头不停的求夏沫。夏沫被吓傻了,顾白驰也愣住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去拉曾副将,可曾副将却说若夏沫不答应就不起来。
堂堂七尺男儿跪在一个弱女子面前,任是谁见了都不忍心。
那时候的顾白驰如从未认识夏沫一般,用一种陌生又带些许失望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转头对着曾副将点头,“事情就这么定了,三日后内子就出发。”
得到肯定答复的曾副将这才慢慢的站了起来。等书房只剩下两人时,顾白驰对着夏沫发了好大一通火,这是两人认识以来顾白驰第一次对着][].[].[]夏沫黑脸。
“小嫂子…再有三个时辰就到禹城了。”担当车夫的陈墨阳提醒着。
夏沫抚着胸口,还是一阵后怕。她知道男人真正发起火来是十分可怕的,可没想到会那么骇人,她差点就以为是世界末日了。虽然那件事夏沫自觉有些冤枉,毕竟她还未开口拒绝顾白驰就发了那么大的火气。可事后她也深深的自讨了一番,她虽不是彪悍泼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天不怕地不怕的女子,可也从不是胆小懦弱怕东怕西什么事情都不敢做的人。她可是上敢骂婆母打舅舅舅母下敢呵斥村中刁民的人。怎么就不敢去胡人的地界。
她总结的结果是这一年来的日子太过风顺了,风顺的她只想待在小小的内宅里面,不愁吃不愁穿。还有个儿子调剂生活;忘了刚过来的时候日子是那样的艰难,强悍如高氏懦弱如春娘,都让她觉着活着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要想活的好必须付出多倍的努力才行。可京中的日子却让她忘记了当初的艰难,习惯了安逸。
……
进禹城的时候虽然也有守城士兵检查询问,可却同嘉峪关一样,只要没有携带大规模的武器。都是可以进城的。
这次带头保护夏沫的是陈墨阳,相比于沙毕和苏华,他天生自带痞气。只要一卸下盔甲,不是火眼金睛的人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出来他兵营出来的,另外三个同样是保护夏沫的百户亦是如此,根本不需要装。全都自带百姓气息。
进了禹城。投了一家在城正中心的客栈。
三个百户守在房间门口,陈墨阳则坐下夏沫对面,低声雀跃道,“小嫂子,我刚刚向掌柜的打听过了,这禹城大约只有五十六条街,咱们辰时出发,亥时回来。一天就能将整个禹城逛完。”
夏沫却是连连摇头,“不妥。咱们是来行商的,不能一直在马车上待着却不去店里,这样太引人注意了。我们要时不时的下马车买些东西,还得做出一副小气商人的模样,这样才不会别人怀疑。”
陈墨阳‘啊’了一声,顿时有些气馁。
夏沫便低低的笑了,“我都不急你急什么,既然来了这里,自然是要把事情给做好才行,急匆匆的,万一出点差错怎么办。”
陈墨阳看了眼夏沫,暗暗道当然是很急,这夏日一过,秋冬就要来临了,到时候又到了关外被雪埋压寸草不生的时候,胡人又要过来抢粮食,若是早早的备好禹城的布局图,他们也好断了胡人的器械,胡人总不能徒手过来抢东西吧。
不过他还是得承认夏沫说的十分有理,若是弄个不好,这一趟就白来了。
深夜,夏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中还回想着顾白驰最后给她说的话,“有了这布局图,我们就知道禹城的器械都放在什么地方,到时候胡人若是敢来抢我们的粮食,我们就敢去毁了他们的器械库…等我们兵力强大了,还能和禹城的城主谈判。”顾白驰阴险的道,“禹城总要准备器械,就算他们换了地方,我们再去探查一番就行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第二日一早,用过早饭,夏沫就和陈墨阳三人,牵着一辆大马车,大摇大摆的走在禹城的街道上。
每到一条街,夏沫就会记下房子的宽度,街道的宽度长度,以及每间房子的用途。
如此,过了四天,她才画出了禹城的布局图,最后一天她还重新在各个街道上走了一遍,看是否和图能对的上号。
退房那日,客栈掌柜笑眯眯的和陈墨阳打着招呼,“陈,下次来的时候还来这儿住,我给你免费一天。”这几日,陈墨阳买的东西也是大包小包的堆满了马车,他出手也甚是大方,把掌柜的乐的笑不拢嘴。
等出了禹城,看着后面马车上的东西,陈墨阳的脸色才变得有些青黑。这一趟就花了有好几千两银子,还都是些只能看不能用的东西。兵营里一个普通的士兵,一个月才二两银子的军饷,这些银子能养好多士兵了。
第一天晚上陈墨阳就晦涩的提醒过夏沫,这些东西是不是买的太多,买的太杂。
夏沫却立马反驳他,“若是不买这些东西,我们张扬的走在大街上不被人怀疑才怪。”其实夏沫是有心气一气顾白驰的,谁让他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给自己发了那么大一通火,要不是人在屋檐下,这又是男权主义的时代,她才不受那种气。
回了嘉峪关后,她对顾白驰还是没有一张好脸色,把布局图交给在家里等候了好几日的顾白驰后,就自顾自的回了屋。
曾副将如盼郎归的小一般,亦是日日守在顾家。就等着夏沫回门。
一拿到布局图,俩人就铺开讨论起了来。
两人聊了一夜,待到第二日凌晨的时候才各自分开。
离开了几日。夏沫一大早就爬起来理事,待得知家里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事情之后,这才吃了早饭准备去看颜姐儿和鹏哥儿。
顾白驰就在这时候大笑着走了进来。
对着夏沫深深一揖,“,辛苦你了…”
夏沫却是瞧也不瞧顾白驰一眼,那话也当做没有听到,径直走了出去。顾白驰一脸的疑惑。可昨日一晚的通宵,他又不是铁打的身子难能熬得住,便也没追上去问个究竟就倒头睡了去。
颜姐儿正绣着荷包。见到夏沫过来放下手中的针线就迎了上去,“母亲,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夏沫是快亥时的时候才回到顾府,那时候颜姐儿和鹏哥儿早就睡了。她便没让丫鬟声张。
“昨晚回来的。看你们都睡了就没来吵你们。”夏沫笑着道,拿过桌上那个绣了一小半的荷包来看,连连点头赞道,“你的女红是越来越好了,这么精细的活都能做得如此的好”
颜姐儿抿了嘴笑,“不过是能看的顺眼罢了。”
夏沫坐了下来,身后的丫鬟便把东西都一一摆在桌上。
“这我买给你耍的一些小玩意儿,东西小却比较精致。你可以挑出一些好的出来,到时候送给你的小们。”自从端午过后。颜姐儿就赴了好几个的宴会,和她们的关系也都处的比较好,后头颜姐儿每次和夏沫,十句里倒有五六句是在谈她的们。
颜姐儿是第一次见到胡人的东西,当即稀奇的不行,连连拜谢夏沫。
夏沫又鼓励了她一番,去了鹏哥儿处。
前些日子一直在忙碌的夏长力却在教鹏哥儿念书。
“母亲…”
“四姐”
夏沫让丫鬟把他们的东西都拿上来,说道,“给你们买了些小玩意儿。”
鹏哥儿一脸的惊喜,夏沫又对着夏长力道,“给你买了些书,你闲来时可以打发时间看看。”夏长力拿过几本书略翻了翻,苦笑道,“四姐也太瞧得起小弟了,这上面大多是胡人的字,小弟哪里看的懂。”
夏沫淡淡的笑道,“多了解些也是好的。”其实是有几条街上只卖书籍,夏沫总不能在那几条街上逛几个来回却什么都不买吧,这才买了几本。
鹏哥儿只看了几眼就又把眼光移向了夏沫,小声道,“爹爹这几日都在家里,我问了他先生的事情,他说要和母亲您商量后才能决定,母亲您快去找爹爹吧。”
边说还边推着夏沫往外走,恨不得她马上就和顾白驰决定好先生的人选。
有个这么喜欢读书的孩子,夏沫也不知道是应该笑还是忧。
见嘉峪关教育这么落后,夏沫其实还想过建学堂的事情,可出了那件事后,她打定主意不再开口了。她本是自私的人,又何必为了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让自己深陷下去呢。这次前去禹城虽然一路上都是十分顺畅,可她心中一直在打着鼓,生怕被人发现她的身份。邻国定国公的,那可是大大的人质,胡人一旦发现她的身份,她还回得来么,陈墨阳和那三个百户的拳脚再好,可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夏沫紧接着去了库房,该入库的入库,该送人的都装好准备送人。
也是高兴的过了头,顾白驰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大中午。
夏沫可没心思去等他,早早的吃过了午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顾白驰寻了,对着夏沫又是一番感恩言谢。
夏沫依旧不理。
顾白驰就想不通了,“,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他不觉得是夏沫还在生气,丈夫对妻子发火那是常有的事情,哪还有妻子生气不理人的道理。
夏沫却暗自月复诽,男人果然是善忘。
顾白驰又问了几遍,见夏沫还是埋着头忙她自己的,根本就不搭理他。
立马伸出手将夏沫手中的账册扯了出来,问道,“到底是怎么了,你是我顾白驰的,难道还有人给你气受不成?”
夏沫伸出去拿账册,顾白驰却把它扔的远远的,一双眼紧紧盯着夏沫,非要她开口。
夏沫冷笑一声,“国公爷可真是贵人多忘事,这嘉峪关除了您,还有谁敢给我气受。”
顾白驰一滞,细细回想了下,总算是明白了夏沫到底是因为那件事在生气。
当即就无所谓道,“你可不是那种小气之人,都过了这么多天了,怎么还记得。”
这副神情在夏沫看来却是一种自大的表现,又是冷笑一声,“我本是小气之人,国公爷难不成还要因为我的小气再骂我一次不成?”她摆摆手,“没事,你要骂就骂呗,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骂了,您可是嘉峪关的老大,我还敢跟您顶撞不成。”
顾白驰便瞪了眼,“你这是要做什么,当日的事是你做的不对,难道我还不能说你两句了?”
夏沫冷冷道,“您当然能说,您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还能拦着么?”
“那你到底是气我什么?”顾白驰有些气馁的道。
夏沫白了他一眼,却是不想理他了,捡起地上的账册就往外走。
顾白驰一把拉住她,想要大吼一声,可想起夏沫还在因为那天的事在生气,声音也就变小了起来,“我们不闹好不好,你不是说过要和我好好过日子的吗。”
夏沫自嘲的笑了笑,“我哪里闹了,我一不打而不骂,国公爷您倒是说说我哪里闹了。”
顾白驰的气性却是有些被磨完了,当即把夏沫的手一甩,斥道,“那你摆出这副脸是给谁看。”
夏沫鼻子一抽,越想越委屈,泪珠儿就掉了下来。谁不想好好过日子了,她忍受柳氏,忍受当初的颜姐儿,还跟着来嘉峪关,这哪样不是想好好的跟他过日子。可顾白驰呢,自己不过是犹豫了半响,就发了那么大的火气,今后要是意见有了相左的时候,那还不得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回想当初,她就不应该…
不不,夏沫使命的摇头,将想法摇出脑外,不能一遇到事情就想着离开。要想解决的办法才行,她这样给顾白驰脸色看,不就是想顾白驰将她视为一条线上的人,平等的对待她吗。
顾白驰最是见不得女人哭了,尤其是夏沫,当即就慌了神,手足无措的问道,“咱们别这样,明日我又要去兵营,十天才能回来一趟,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会儿话。”
夏沫抹了眼泪,哽咽道,“那你得答应我件事。”
顾白驰急忙点头,只要她不哭,什么都好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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