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屋子,长胜就让小厮在门口守住不许人靠近,一改刚才憨憨的形象,雀跃道,“姐,你可回来了,可想死你了。”
夏沫拉着长胜坐下,“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没有…”长胜笑着摇头,“反正我人又笨念书不好,又像个呆子一般,她怎么把我放在心上,这两年我过得可好了。”
离开嘉峪关前,夏沫将长胜狠狠责骂了一顿,又让他韬光养晦,在人前不要表现的太聪明,最好是笨一些才会被人遗忘到角落里不会被陷害,不然眼见夏明草有个聪明的长子,蒋薇那可能任由他好好长大。
“那就好那就好。”夏沫笑道,“学里没人因为这事欺负你吧?”
长胜神秘的笑着,“姐,姐夫可真是个人物,他给我的那两个小厮都会些拳脚功夫,我晚上就跟着他俩学了一些,学里的人想来打我都被我*给躲了,加上先生是个好人,总是拦着。”他又嘿嘿的笑着,在原地转了个圈,“不过是装傻而已,又不会掉块肉,你看我,长胖了这么多。”
说起春娘,长胜的表情黯淡了不少,“我偷偷去见过娘两次,她连我都不认得了…”
夏沫拉着长胜的手,安慰道,“这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娘现在虽然有些疯癫,可她却是想骂就骂,想打就打,过得也算快活;可她若还是好好的,整日见到夏大将军和别的女人亲亲我我。痛的是心,那才是一种真正的折磨。长胜,你就当娘过上了一种和我们不一样但又快乐的日子。人在世上走一遭不就是想过的开心些么。”
长胜点点头,说起了夏府里的事情,他平日里虽然甚少进内宅,可却不妨碍他知道家里的消息,这两年内,夏明草就给他添了四个庶弟。
“她怎么可能那么好心抱了个庶子自己养着?”
长胜轻笑一声,“还不是怕丢了父亲的宠爱。姐你不知道,父亲对那几个庶弟可看重了,她若不是抱了一个亲自养着。父亲只怕是连她的屋子都不肯进去呢。”
“这就叫一报还一报,恶人做了恶事,是得接受报应的。”夏沫说道,“只是我一直找不到证据。”
长胜也低着头。黯然道。“我一直在打听,可她这事情做得可真严密,就连她贴身丫鬟都不知道。”
“什么?”夏沫差点惊叫一声,“你怎么能去接触她身边的丫鬟,这要是被发现了,暗中害你可怎么办?”长胜的起居住行都是蒋薇在打理,要想害长胜那可容易的很。
长胜忙解释道,“姐你不用担心。我很的,你看这都两年了也没被发现。以后更是不可能的了。”
夏沫盯着长胜,“你住在外院,怎么会接触到她的丫鬟,别不是?”别不是色诱吧?
长胜搓了搓食指和大拇指,“有钱能使鬼推磨,姐你当初不是给了我那么多银子吗,只要给的足够,任何人都是可以收买的。”
夏沫又反手摁住长胜,“我给你银子不是让你做这些事情的,我远在顾府,又不能把你从府中接出来,如何保你安全,你赶快给我撤手,在她发现之前撤。不然被她发现你这两年都在装傻,肯定是要对你下手的,你不是说过她抱过来的那个庶子已经记到她名下了么,一旦你影响到她的利益,肯定会对你不折手段的。”
长胜很想辩驳一两句,他行事一向,肯定是不会被发现的。可见到那关切的眼神,这话始终说不出口,只低低的点头应承了下来,反正远在顾府,是不可能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的。
“长胜…”夏沫正色道,“我要你发誓。”
“姐。”长胜急了,不过是件小事,怎么就说的这么严重了。
夏沫更加严峻的看着长胜,“天果自有循环,她做了恶事自然有老天惩罚,你是我唯一的弟弟,你才十岁,还有大好的前途,我不允许你出任何事情。”
“舅舅,你就答应母亲吧。”角落里响起了颜姐儿的清脆的声音,“人被狗咬了,难道还要咬回去不成?世上最痛苦的事情便是活在这个世上却得不到想要的,你应该让她好好活着,让她看着庶子庶女满地跑以及丈夫的嫌弃,这才会让她品尝到恶果。”
对于颜姐儿这个便宜外甥女,长胜是很不喜欢的。既娇气又不懂事,还时不时的闹一些脾气,时常摆出一副大的样子来,说句话能把人给气死——这是与颜姐儿接触一两次后长胜的总结陈词。
但这次见面,长胜却发现颜姐儿行止得当,和夏沫也相处的十分好,关键是她在恰当的时候说出了恰当的话,针针见血。
长生不得不另眼相看这个便宜外甥女。
夏沫笑着点头,“颜姐儿说的不错,你现在要做的是保护好自己,念好书,其他的事情不要管,你管也管不了,谁会一个十岁小男孩说的话呢。”
长胜很是气馁的瘪着嘴,“姐,我已经是男子汉了,你别老是把我当成个小孩子来看。”
颜姐儿捂着嘴偷偷的笑,这个舅舅不过和自己一般大,却说自己是男子汉,她可没时常标榜自己是个大姑娘呢。
“好好好”夏沫点着头,一点一点的轻拍着长胜的小脑袋,“我们家长胜已经长大了,做事也懂得分寸是不是,不会轻易让自己陷入难处的对吧?”
夏沫高声把屋外守着的小莲叫了进来,递过一个小匣子给长胜,轻声道,“送来的那些东西不过是明面上的,这些你收下。记得,这钱我不是让你去贿赂她身边丫鬟的。是给你应急用的。”
长胜大方的接过小匣子,“姐,我发现这银子还真是好东西。我就不推迟了啊。你给我的银子我都记着呢,等以后我再还给你。”
“好啊,那我就等弟弟高中的那天,当了大官,姐也好跟着弟弟沾光呀。”
姐弟俩在屋内聊了没多久,就有人过来请他们入席了。
“哟,这是四妹吧。啧啧啧,几年不见,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因人多。男女是分开入席的,刚一走进去,就有一个三十左右的妇女走过来,亲热的挽过夏沫的手。把她拉向饭桌上。
高氏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你这四妹比你有福气,她现在可是一品,哪像你,嫁个乡下人一点出息也没有。”大户人家规矩多,吃饭讲究食不言,还不能发出点声音来。想她高氏吃了一辈子饭,临到老了还要被一个比自己孙女还小的给教训,日子过得太憋屈了。
这有钱人家的生活还不如乡下人来的痛快呢。
这个妇女夏沫并未见过。暗中思忖了下,应该就是那个嫁到隔壁村的夏娇了吧。
试探着喊了一句。“大姐?”
夏娇立即笑颜答道,“哎,多年不见,我还以为四妹记不住我这个大姐了呢。唉,说来惭愧,你成亲那日我家里出了点事情没来的成,四妹可别见怪。”
“哪里哪里。”夏沫低低笑道。
不过是个素未谋面的大姐,将来见面机会也不会太多,她何必为了一些的事情耿耿于怀。
丫鬟们正在摆饭,夏娇便和夏沫聊了起来。
这个大姐不是个葫芦嘴,不过寥寥几句话,夏沫就将她家里的事情了解了个大概。当年,夏家人举家迁往京城,夏娇作为嫁出去的女儿,当时是不在考虑范围内的。可都是姓夏的,总不能其他人都在喝酒吃肉身边一堆下人服侍,她夏娇却只能吃粗茶淡饭自己还要下地干农活吧。夏家人走后大约一个月,夏娇才知道这个消息,和婆家人开了个秘密大会后,夏娇做出了她这一生中最重要的决定,带上男人和儿子奔赴京城投亲。
作为庄户人,还是吃了上顿刚好才饱下顿的庄户人,夏娇根本就没多余的银子雇马车,坐水船,哪能怎么办呢,最后他们决定讨口进京,反正日子过不下去最后选择讨口的大有人在,况且一时的讨口却能换来下半辈子的美满生活,她干嘛不做。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夏娇夫妇和儿子终于到了京城,经过多方打听找到了夏府。
三个破烂的不成人形的叫花子,门子怎么可能是夏明草的亲人,驱赶着不许他们进入夏府门口的范围内。
好不容易进了京城,夏娇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关于如何进入夏府这点上夏娇是十分得意的。
“你那个大姐夫笨得很,门子明明不要他进去,他偏想着和门子好好说,这是好好能搞定的事情吗。”夏娇无不得意道,“哼,还是我聪明,三叔回府人太多挤不,那我们就早上去啊,我呀,就在门口守了一夜,等到早上三叔出门的时候,趁着人不多我就冲了上去。”
夏明草离家多年,他走的时候夏娇也才刚刚嫁出去,好几年了,往日的大姑娘变成了个邋遢的妇女,他怎么可能认得出来,但他记忆却没有丢失,一听到夏娇说起往事,几乎就能确定这个就是他的大侄女,最后让夏明秋夫妇出来一认。
夏娇从不掩饰她乞讨那一年,也从不把它当成一种屈辱,夏娇指着自己身上的好料子,头上的黄金首饰笑道,“若不是决定来京城,我和你大姐夫还整日在田里忙做呢,哪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出嫁的女儿是不能住在夫家的,可这却并不妨碍夏明草接济他们。况且夏娇是个很识时务之人,一来就和蒋薇打好了关系,蒋薇也不差那点饭钱,倒也乐意。
听完夏娇的光辉史,饭也摆好了。
夏沫偷偷掏了下快要起茧的耳朵,终于不用忍受夏娇的摧残了,话不仅多,还忒大,震得人耳朵发馈。
拜见完长辈,用过完午膳,夏沫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严厉的拒绝了和夏娇扯谈人生的要求,牵着颜姐儿阔步回了顾府。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夏娇忙讨好的对着蒋薇保证道,“三婶放心,四妹小时候最听我的话了,不过是太久未见,等我和四妹再熟络熟络,可不是什么事都听我的了。”
对这个一向聪明的大侄女,蒋薇还是蛮喜欢的,当即又叫丫鬟拿出五十两银子给她,“大方些,在外可别丢了我们夏家人的面子。”
夏娇高高兴兴的接过银子,“那我就多谢三婶了。”
一回到顾府,夏沫就让厨房做了两碗面出来。
颜姐儿坏笑道,“母亲也没吃饱么?”
“你难道吃饱了?”
两人对视而笑,端过面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刚吃完没一会儿,俩人这要各自回房休息,就听的丫鬟来报,夏娇上门了。
夏沫不由得气急,看得出来夏娇很想和自己搞好关系,可也没有这样搞关系的,刚刚才吃完午饭分开了手,不过半个时辰,她居然就跑了过来。
那么聪明的夏娇难道不知道距离产生美?
“四妹,几年未见,大姐实在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你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夏娇大咧咧的笑着。
“哪里哪里…”不怪才怪,至少让她睡个午觉再来嘛,那有大中午登门的道理。
夏娇自顾自坐了下来,眼睛不住的打量着房中的摆设,啧啧道,“不愧是国公府,瞧这布置,可都是些之前的玩意儿吧,哎哟哟,我可得拘着我这小子些,不然光是打破个茶杯我就赔不起。”
夏娇的儿子刚好七岁,正是闹腾的年龄。
看着夏娇身边那个还流着鼻涕的小子,夏沫无奈的扯出了个笑容来,“这就是大侄子吧,叫什么名字呀。”
“叫罗青松,青松,快叫四姑呀。”夏娇一扯小子,可小子却一点不给她面子,自顾自的拿过桌上的葡萄吃了起来,还不吐葡萄皮。
夏娇不由得苦笑起来,“我这小子,以前在村里野惯了,四妹可别见怪。”
“哪里哪里。”夏沫又打起了哈哈,让小莲从里屋拿出个玉佩来送给罗青松做见面礼,“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大侄子呢,来,不过是个小玩意儿,大侄子戴着玩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