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车夫闻言脸色一变,虽仍旧一脸的不爽,可也只得连连点头。
“夫人,小人名唤哈鲁,是北境的走脚商人,平日倒买些稀奇宝贝,夫人要是有兴趣的话,尽管找小人。”哈鲁抻着脖子朝着车里头喊着:“夫人是穆亲王府的女眷?”
“得得得,你别贫了。”那马车内的丫鬟不耐烦的拿手帕子往哈鲁脸上抽了一下:“快点赶车,进了城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哈鲁闻言咧嘴一笑,转身一**坐上了车沿儿,从车夫手里接过马鞭,赶起车来。那马的确听哈鲁的话,自打哈鲁驾车后,车很快便走出了雪凹子,半个时辰便行到了京城的城门前。
守城门士兵的一看这车是穆王府的,也不敢细查,倒是让哈鲁轻而易举的便跟着混进了城。过了城门,哈鲁将车一路送往穆王府,到了府邸门口他才将马鞭子还给了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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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所托,将您安全送到家了。”哈鲁对着马车行了个拱手礼:“敢问这车里住的,是穆王府哪位女眷?小姐还是夫人?”
“别贫了你,钱都拿了,还不赶快走?”那车夫横了哈鲁一眼。
哈鲁嘿嘿一笑:“结个善缘嘛。”
就在这时,车帘子掀开了,白熙裹着一身厚厚的狐狸毛从车里走了下来,她先是瞪了那车夫一眼,让车夫闭嘴,随后才转过头打量哈鲁。
“是位小姐,倒是哈鲁唐突了……”哈鲁挠了挠后脑勺。
白熙闻言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这哈鲁是见自己长得年轻,误会了,便忍不住嘴角翘了起来。自己在白家那段时间,整日关在佛堂着实苍老了不少,可这一朝得势,竟又年轻回来了,这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叫我白夫人便可。”白熙一脸的春风得意。
哈鲁闻言眼睛瞪的溜圆,下一秒又连连道歉:“我们辛族人也不会通过汉族的女子发饰发型辨认夫人小姐,就只会瞧脸。倒叫夫人笑话了,只是你们汉族女子成亲那也都太早了些,姑娘您这般大的年纪……”
白熙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我的儿子都有你这般大了……”
“啊?”哈鲁又一次瞪圆了眼睛。他伸手闪了自己一个巴掌:“真是,瞧我这嘴,唐突了唐突了……”
白熙的一脸笑,她上下打量着哈鲁:“你这驯马的功夫不错。”
“哈鲁本就是北境辛族人。终日在雪地里与马匹厮混。长大了又跟了商队走脚,吃的就是这马背上的饭。”哈鲁憨厚的挠了挠头:“可惜商队被风雪卡在了望京一带,要不然明儿小人倒是可以带些辛族的玩意过府来给夫人瞧瞧。”
“你那辛族的东西我看不上眼。”白熙摆了摆手:“倒是你这手驾车的功夫很得我的欢喜。”
“夫人的意思是?”哈鲁眼睛一亮,随后又看到一旁的车夫正拿眼睛横自己,忙说道:“可是哈鲁是走脚商人,不会在京城逗留太久……”
“你的商队被耽搁在望京,那你这段时间正好帮本夫人赶车挣个外快。”白熙暼了哈鲁一眼:“也就三四日的功夫。”
“既然是夫人提出的要求,哈鲁肝脑涂地也会去做啊。”哈鲁点头。脸上又闪过一抹迟疑:“只是看这天相,这几日都会是风雪天。夫人若执意风雪中行走,这马蹄铁得换换。”
“噢?”白熙疑惑的看向哈鲁:“我这马铁有问题??”
“这种马蹄铁在风雪里走不快。”哈鲁指了指拉车的马腿,又拍了拍自己的腿:“这马腿跟人腿差不了多少,都脆着呢,夫人若是信的过小人,小人有一个老乡在这京城里头开铺子,我让他给夫人的马换一副蹄铁,那马上了它的蹄铁,甭管刮风下雨,准保走的顺畅。”
“夫人……”一直站在一旁的车夫开口了:“咱们府这马蹄铁可是顶尖的,比那辛族的抢多了,这人是瞎讲究。”
白熙瞪了那车夫一眼:“这人穿鞋都有讲究,合不合适跟不跟脚,马蹄铁当然也有讲究。若今儿是你将马车从风雪中赶回来的,我就听你的。”
车夫闻言呐呐不语,眼底全是不服。
一旁的丫鬟搀着白熙的手,见状忙说道:“夫人这两日必须得日日往城外赶,可风雪挡路,不如就让这辛族的商人试试,若是成了自然是好事,若是不成,咱们家又不是就这一辆马车,也耽误不了夫人的事。”
白熙点了点头,又朝着哈鲁笑了笑:“行了,我瞧着辛族人挺憨厚的,这事就听他的,我今日也乏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半个时辰后,哈鲁牵着穆王府的马车到了楚衡地图所示的地方,这是城北一处僻静的院落,哈鲁推开院子的门,走到后院,便看到了那口枯井。
楚衡地图上画的地方,就是这口枯井,哈鲁站在枯井边儿上往下看,黝黑空洞,甚是吓人。
“怎么下去呢……”哈鲁皱了皱眉头。这井虽是死井,可从井口有风吹上来,可见井底另有通道。
与此同时,井底地道中,江岚正捂着厚厚的皮袄子,他正借着微弱的烛光看着手里的竹简。离江岚不愿的地方,站着江岚的贴身内侍年达。
“皇上,楚衡的确死了,奴才亲眼看到了她尸体。”年达心底哀叹了一声。
“你不是说,你看到的尸体是白池荷的么?”江岚放下竹简,目光灼灼的看着年达:“不必这么早就下断言,说衡儿死了。”
年达蹙了蹙眉头,眼中隐隐的焦急:“可是皇上不是也说,那白池荷身体里头的魂儿是楚衡的么?她死了。不就是楚衡死了么?”
江岚皱了皱眉头:“楚衡不会这么轻易便死了的,当初母后为了杀楚无极,可是将他堵在宫殿里头。干耗了四个月之久,最后才……”
“可是楚姑娘毕竟不是楚无极,两人之间的差距皇上也不是不知道。”年达眼中的焦急更浓了。
江岚又摇了摇头:“朕不信,衡儿一定不会这么简单就死了,她可是无妄血脉。无妄血脉,传承千年,不会这么轻易便断了。”
年达的焦急已经完全露在了脸上。他向前两步,噗通一声朝着江岚便跪了下去:“皇上,您不能再耗在京城了。京城已经被藤家军占了,咱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以图东山再起啊。楚衡她死了,皇上您认清现实吧……”
江岚眼神微冷。他摇了摇头一脸的坚定:“衡儿不会死。你将我们的人都放出去,不找到衡儿,朕不会走。”
“皇上,我们又不是没找到楚衡,我们找到她了,可是楚衡已经死了啊……”年达一脸的欲哭无泪:“皇上,您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
江岚垂首,睫毛忽闪忽闪。他忽然想起了白池荷:“无妄殿里的那个人呢?”
“那人……是楚衡身体里的那人?”年达面色有些不自然起来:“回皇上,那人却是失踪了。”
“失踪了?”江岚猛地扭头看向年达。双目灼灼:“你说,她的失踪会不会同楚衡有关系,毕竟那是楚衡的身体……”
“皇上……”年达只觉得这一切乱七八糟,皇上这想象力他也是服了:“皇上,你打起精神来,咱们还没有穷途末路,先皇在辛族给您留了一只精锐军队,咱们只要成功逃出去了,必然能东山再起的……”
江岚皱了皱眉头,闭嘴不言。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或许年达说的对,他该早早避出京城,可是心里头就是放不下楚衡。
就在这时,一个石头子噼里啪啦顺着井壁跌了下来,这声音通过坑道传入江岚和年达的耳中,被放大了无数倍。
“井外头有人?”年达惊了一下,他赶紧走到地道角落里,掀开一处厚布,露出布底的铜管来。铜管上面镶嵌着镜面,年达趴在铜管上往外看,就看到了正拿着木棍敲打井壁的哈鲁。
“是个外族人……”年达捏了捏手指头:“他出现在这里必然不是巧合,等我上去抓了他。”
江岚则伸手拉住了年达:“不知道是不是陷阱,你上去一露头,怕是会有更多人围过来。”
“那……”年达指了指坑洞里头的方向:“咱们直接走?”
江岚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井底传来嘭的一声,确是哈鲁绑了绳子直接跳下了井,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他人已经出现在了坑道之中。
“你们俩谁是皇上?”哈鲁眨了眨眼睛,飞速的适应了坑道中的光线,他先瞧了瞧年达,觉得这家伙他少些锐气,一脸的忠仆奴才相,又将视线放在江岚身上,又觉得这家伙看上去一身的贵气,可半点没城府的样子,应该是个衣食无忧的混世王爷之类的。
“难道皇上已经死了……”哈鲁挠了挠头,整个人都不好了,要是皇上死了,他可就白忙了。
“你是何人?”年达见躲不过去,便提着剑挡在了江岚前头。
哈鲁见年达这般紧张,眼睛又亮了起来,他伸手指向年达伸手的江岚:“该不会这个一脸病弱的家伙,就是你们的皇上吧?”
年达眯了眯眼睛,没说话。
哈鲁一下咧开嘴笑了:“快跟我走,趁着天黑前出城。”
“你是哪位?”江岚伸手推开了挡在自己前面的江岚,视线看向哈鲁:“这水井地址是何人给你的?”
“是那个姓楚的女巫师给我的。”哈鲁将地图伸手撇给了年达:“她说皇上若是还在京城,定然会在这里等她。”
“女巫师?”年达眨了眨眼睛,一脸莫名其妙。
倒是江岚伸手将地图拿为了过来,放在手掌里头看:“像无妄这样的存在,在幸族便称为巫师,他说的姓楚的女巫师,该是衡儿。”
江岚眼睛亮了起来:“衡儿现在在哪儿?”
“在城门外,她进不了城。”哈鲁已经回头望外走了:“别个啰嗦了,快点的。”
年达闻言吁出一口气,脸上难得的浮现出一抹笑容:“皇上,我即刻联络咱们的人,想办法送皇上出城。”
“好。”
“等你联络好,怕是菜都冷了。我刚刚费了好大劲骗了穆王府的马车,你们跟我上了穆王府的车,城门的卫兵必不敢查你们。”哈鲁朝着坑道里喊了一上子,随后又顺着绳子怕到了井外头。
江岚和年达互相看了一眼。
“这哈鲁若是姬城的人,便根本没必要费劲骗咱们,这满京城都是姬城的人,原本一旦被发现就是差池难逃……”
“这地方也只有朕和衡儿知道,这哈鲁必然是衡儿找来的人……”
江岚和年达耳语一番,随后便上了哈鲁的车。
哈鲁赶着穆亲王府的车,不多会又出现在了城门口。
那守门的士兵还没换班,见哈鲁又赶着车出来了,连忙赔笑道:“夫人这么晚还要出城?”
“这两天怕是要来回出城入城好多趟呢。”哈鲁嘿嘿一笑:“穆亲王府的事,你一个看门的士兵,就甭打听了。”
那士兵闻言连连点头,又说道:“刚刚我见你们的车有两名车夫,怎么这一趟就你一个了?”
“这风雪天行路,有我一个车夫就够了。”哈鲁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你们汉族的车夫,真是……”
“可再有一个时辰,城门就关了。”那士兵虽说一直都是笑脸,可就是挡在车前头不让路:“到时候夫人回不了城……”
“这城门关不关又怎么样?!”哈鲁手里的鞭啪的一甩:“我们夫人想什么时候回城,那城门就得什么时候打开。”
“唉?”那士兵一瞪眼睛:“这叫什么话?这开关城门时间是有规制的!”
“你的意思是,我们夫人现在要是出城了,今儿晚上就甭想回来了?”哈鲁眼睛一瞪,一脸凶悍的看着那守门的士兵,语气里满满都是威胁:“你叫什么名字?”
那士兵一听问自己的名,这是要秋后算账么?他吓得腿一哆嗦,半晌没说出话来。
“得得得。”旁边一个士兵拉了拉着士兵的袖子:“那是穆亲王府的车,穆亲王府!”那士兵指了指皇城的方向:“快点放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