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药方,我这里药不齐全,你们还得去城里抓药。右手已经彻底废了,这冰天雪地的又耽搁了这么久,就是华佗再世也没法子。唉,其他的都是皮外伤。”郎中把药方递给庆伯,嘱咐道。
江春、杏妮一路从外面冲了进了,喊道:“郎中,郎中,快去祠堂,不,去秀儿家,有人受伤啦。”
两人说完外面呼啦啦的又来了几个人,打头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身上还穿着祭祀的衣服,走在人群中格外显眼。那衣服是荣婶、王李氏他们缝的,冬月祭念祭词的三十个人专门穿的就是这种衣服。
“郎中,快些点儿,救命啊。”那男子一脸焦急,大冬天的脸上都出了不少汗,拉着郎中就往外冲。
一群人呼啦啦的来,又呼啦啦的走了,江春本想跟着人群看看受伤的那人有没有事,走到门口听到杏妮的声音,顿`时停下了脚步。
“是谁受伤了?是亮子哥吗?”。
江春猛然回头,庆伯有些不忍告诉杏妮这个残酷的事实。
“杏妮,赵亮刚刚睡着,你进去看看他。”江藜脸色晦暗站在门口说道。
江春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握紧了杏妮的手跟她一起进了屋。屋里光线昏暗,但她们还是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浑身是伤的赵亮。
杏妮握着赵亮的手,想哭又不敢哭,怕吵醒了他。
江春陪在里面心里难受,红着眼睛出来了,瓮声瓮气的问道:“他咋成这样了?是不是又去赌钱被人打了?”
江藜摇摇头,道:“不,是我害的他。”说着她转过头,看着江春的眼睛,认真的问道:“江春,如果我告诉你明年是大旱之年,粮食颗粒无收,会有很多人饿死,你信吗?”。
“啊?”江春瞪大眼睛,等消化了江藜说的话,摆摆手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都说瑞雪兆丰年,村里的老庄稼把式都说了,明年肯定是丰收年,怎么会是大旱之年呢?小姐你听谁胡说八道呢。”
对,这就是大家的反应,她也曾问过庆伯,庆伯也是同样的语气,认为明年回事大丰收,然后把家里多余的粮食卖掉了,卖的钱又托人送到京城去给她爹娘了。
连庆伯都不相信她的话,谁又能信呢?
当初在庆伯这里吃了闭门羹,江藜就不再提起这件事。后来遇到赵亮,她就借了赵亮的手攒了二百两银子,她本来打算明年开春就用这二百两银子当路费,去京城找爹娘问一个答案,上镇上却又改变了主意。
她有了路费能一走了之,可是江补拙、赵亮、杏妮、江春他们这些人呢?他们有把她当作亲妹妹疼爱的,有把她当恩人一般敬着的,有把她当朋友一样对待的,她不想刚刚给了他们希望,转身又把他们的希望打破。
她想救他们,甚至想救更多的人。
她告诉赵亮明年有干旱,赵亮二话不说就问有什么他能做的,然后她把二百两银子给了他,让他去赌坊赌钱。
赵亮拿了银子,谁都没告诉,就这样去了赌坊,一去三天三夜。
她跟赵亮约定好了今天是最后一天,到了这一天不管赵亮赢了还是输了,都要收手回来。昨天晚上赵亮没有回来,她不放心才让江铁柱去接他,没想到他竟遇到歹人了。
听赵亮的意思,打他的人应该是赌坊的赌徒,赌输了钱,心里不舒坦。又见他赢了钱,所以想打劫,顺便教训他。
从前听别人说赌徒都是不要命的,今天江藜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赵亮他才十五岁啊,好好的右手就这样废了。
江春笑了一会儿见江藜一脸严肃,慢慢收了脸上的笑,“小姐,你真不是骗我的?”
江藜叹息一声,摇摇头:“我说的是真的,而且我也相信明年是大旱之年。”
屋子里一时没人说话,过了一会儿江春才消化了听到的消息,怯怯的问道:“那这事跟亮子哥有什么关系?”
“是我害了他。”江藜看向屋子的方向,低声道:“我如果不告诉他这个消息,不让他去赌钱,不想着救那些人,赵亮就不会因为赢钱被人嫉妒,也不会招来这场祸事,他不会受伤,他的胳膊也不会被人打断。他已经逐渐改掉了恶习,他跟杏妮会有很好的未来,这一切都被我给毁了,被我给毁了!”说道最后,江藜已经泣不成声。她从来没有这么难过过,巨大的愧疚的沉甸甸的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江春有些怔愣的看着痛哭的江藜,她从来没想到这个一直有些神秘低调的大小姐,竟然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候,在她面前哭的像个迷路的孩子。
“这不怪你,这不怪你,要怪就怪那个胡说八道的人。小姐你只是年少无知才会被骗,你也是心善想救人嘛,这不怪你的。”江春有些干巴巴的安慰着。
江春说不怪她,赵亮说是命,她就是不信命,她就是想改命,她救过赵亮一次,让他躲过了被人打断腿脚成为残废的命运,却不想命运并没有真的就此改变。她出手让赵亮的人生轨迹发生了更改,却又由她将赵亮的命运变得跟前世一样了,难道他们的命都逃不过吗?
逃不过吗?
江藜痛哭不只是因为赵亮的胳膊残废了,也因为这事让她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被彻底打破了。她帮不了别人,也帮不了自己。赵亮的胳膊还是残废了,那她呢?还是会跟前世一样,被人污蔑失贞含冤而死吗?
“多可笑,我竟然还以为能躲过!春儿,我以为能躲过!我太天真了,我想帮你,想帮你娘,想帮赵亮,我还想帮自己改变命运,可是老天不愿意放过我们,他不放过赵亮,你看,赵亮的胳膊还是被打残了。接下来呢,是你娘还是我?为什么,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为什么,为什么!”江藜瘫坐在地上仰天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