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气氛一天天浓厚,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就是小巷子里也常有小孩子从门里飞快的跑出来,手里拿着吃食高声唤着三五玩伴。
穿着官服的儒雅男子,缓缓走在巷子里,脚踩在已经冻成冰的雪上嘎吱嘎吱响,看着孩子们无忧无虑的笑脸,嘴角微微勾起。
小时候他最盼望的就是快要过年的那段时间了,每到这个时候,母亲就会忙的顾不得他,他就能偷的一点儿空闲,偷偷的从窗户里翻出去,跟同伴一起在村里到处溜达,谁家做了好吃的闻着香味就模了,站在人家门口舍不得走,非要拿到吃的了,才会心满意足的离开。要是碰到小气的人家舍不得给,他们一群人还会调皮捣乱搞破坏,常常气的大人跳脚,他们却得意的不得了,总觉得大人管不了自己是很值得自豪的事。
一晃眼也这么多年了。
守门的老陈头正靠在门口的柱子上晒着太阳眯眼打瞌睡,听到咳嗽声睁开眼顿时吓了一跳,忙跪下行礼,只听得老爷说道:“起来吧,好好看门。”
“老爷放心,老奴再不打瞌睡了。”老陈头忙道。
江训脚步一顿,回头淡淡道:“今儿虽说出了太阳,但是天凉,这样的天儿睡觉容易伤风。你年纪大了,注意着些。”
老陈头刚刚七上八下的心刚刚平息,听了这话顿时又激动的直扑通,老爷真是体恤下人,能给老爷看门,他老陈头也是祖上积德了。
江训一路走来,碰到的下人都忙停下行礼,他点头应了一声往花厅走去。这个时候一般都是在花厅处理家务或者是接待各家送礼的人的。
“这事我知道了,等老爷回来就不……”江刘氏话音一顿,笑着起身,手从桌上扫过,刚刚还展开在桌上的信就被她捏在了手上。
江刘氏上前两步接过江训的官帽,问道:“老爷今儿回来的早,衙门封印了?”江训结果下人递的茶,喝了一口,道:“今年事情处理的早,就早早的封印了。晚上杨大人、徐大人、孟大人约了我在醉仙楼吃酒,我回来换身衣裳就要出去了。”说着左右看了看,问道:“今年家里忙吗?乡下怎么样?有送信来吗?”。
江刘氏笑容一顿,手握紧,指甲嵌进肉里尖利的疼痛让她清醒,重新又扬起笑容,道:“家里都好,今儿杨大人几家的年礼都送了,他们也都回了礼,这是礼单,你看看。”
江训摆摆手并没有接礼单,说道:“这些事你拿主意就好,只是今年孟大人家里刚办了喜事,送礼的时候礼数要做足了。”孟大人的大上个月刚刚娶妻,新娘的伯父上个月才刚刚升任礼部尚书,这关系要打好。
江刘氏一听暗暗记在心里,想着等过年的时候要准备一份厚厚的见面礼给新人了。
“芷儿跟巍然呢?”江训左右看了看,没有见到一双儿女,于是开口问道。
提起一双儿女,江刘氏脸上的笑容顿时深了许多,眼角的细纹也明显起来,“这俩调皮鬼,说是要去舅舅家看小鹿,这不,今儿晌午做完了先生留得功课,两人就跑了。我说等过两天家里闲了我们一起,他俩非不答应,这不让石柱驾了车送他们的。”说着抱怨起来,“这两个皮猴,先生一放松他们就玩疯了,我劝也劝不住,打又舍不得,真是拿他们没办法。”
说是抱怨,但看江刘氏眼里深深的笑意,就直到真如她所说,这一双儿女她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
江训想起先生说的小儿顽劣的话,隐隐也有些头疼,他平时政务繁忙,能抽出来管教孩子的时间不多。江刘氏虽然精明能干,却读书不多,不能在功课上对小加以督促,再加上她慈母心,宠溺的无法无天,连先生都拿他没办法。女儿倒是还好,平日里跟着杨大人家的姑娘一起学习女红、礼仪倒学的有模有样,好几次都听到杨大人夸奖芷儿聪明乖巧,知书识礼。
想到女儿,江训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了一个瑟瑟缩缩,抿着唇悄悄抬头打量他的身影。那小人儿总是躲在荣婶身后,叫他爹的时候声音像是含在喉咙里发不出来一般,你得靠近她才能听清她在说什么。他一直以为她就是这样的性子,直到有一天他外出访友回来早了,走到后院的时候,听到她中气十足的站在门口,叉着腰大声喊着:“江石柱,你不去劈柴,小心我告诉铁柱哥,让他揍你。铁柱哥一拳头就能把你牙打掉。”
原来她并不是真的怯懦,她只是在他面前装的乖巧软弱罢了。从此以后他在不想着亲近她,只要直到她过的好就行了。其实,他也不知道怎么跟她亲近。
“乡下今年的年礼送厚一些,给廖先生、王李氏都送一份礼,也算是感激他们教导藜儿了。”江训说道。
江刘氏觉得嘴里一片苦涩,刚刚还笑的欢快的嘴角顿时僵住,扯了扯嘴角道:“知道了,老爷。礼都送的厚呢,今年准备了不少好东西送,都是我弟弟走南闯北带回来的新鲜玩意儿,京城都不常看到呢,更何况乡下了……”
……
江春端着药碗进了屋,轻手轻脚的将东西放到桌上,走到床边将江藜手里的书轻轻抽走放到床头的四方小桌上,又把江藜放在外面的手塞到被子里,这才又端了药碗出去。
荣婶送走了来送礼的人,看到江春端着满满的药碗出来,皱眉问道:“小姐不吃药?”
江春摇头,“小姐睡着了,我想等她醒了再吃。”荣婶伸手佯装要打她,“就你们这样惯着小姐,才把她给惯坏了。大夫说了,这药要按时吃,不吃药病怎么能好。”
江春往旁边一缩,手里的托盘被荣婶抢走了,她嘟哝着跟在后面再次进屋,“小姐又不是大夫救醒的,是我跟小姐说话她才醒的。那些个什么大夫,医术不精还爱开这些难喝的药,要是我也不乐意喝。”
荣婶回头瞪了她一眼,粗声粗气的说:“是,你功劳大,你把小姐给叫醒了。得亏小姐醒了,不然你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江春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