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凡归来那日,红霞漫天,像是她出生那一年。
旁人并不知道这是长公主归来,因为明言道人只给景凡安排了一个小道士的身份。
明言道人威望极高,此番进宫又是为了医治久病不愈的当朝太子,自然被皇帝奉为了座上宾。景凡站在明言身边一副男装扮相,皇帝并未认出这是他一早送出的女儿。倒是东方皇后不停的往景凡这边瞄去,一身华贵的宫装雍容华贵,平静的面孔下优雅的看着众人,不愧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举手投足尽是风范。
景凡在这样的背景下险些喘不过气,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又自小被丢弃在落零山,宫廷的规矩即使师父有所提及到如今的阵仗也是她不曾经历的。
同时,她也不禁冷笑,这就是皇家的亲情,自己的生身父母就高高在上的坐着,竟然不知道这就是他们的女儿,多么可悲可叹.+du。
景凡低微的叹气声还是被景夜察觉到,他在座位下面想要抓住景凡的手,给她安慰。却被景凡躲开了。
她没有那么脆弱,同样的,她也不想再和景夜有过多亲密的接触,他们都已长大,不再是儿时无所顾忌的孩童。
进到东宫的时候,景凡不禁感慨这里的富丽堂皇与皇宫大殿并无二致,早就听闻,当朝皇帝为了太子重新翻修了东宫,同是为人子女,景凡不禁苦笑。
但是所有的不满在她看到太子那副苍白的面孔的时候,她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他竟病的如此严重,还记得小时候见他第一面,她就知道他会是个魅惑众生的男儿,而她即使远在落零山也是听闻自己的同胞哥哥恍若天人,如今依稀能辨出他美貌的样子,只是惨白的脸,看着依旧让人惊心不已。
她看到一旁的父皇母后揪心的模样,不禁有些羡慕床上的男子。
明言道人把脉之后,略有所思,只是说了句:“太子并非病入膏肓,而是被人下了一种奇毒,这种毒一开始并不能察觉什么,只是长此以往常年服用,相当于慢性毒药,逐步侵蚀他的生命。”
东方皇后一听,随即跪在欧阳震的面前,大声哭道:“是谁如此狠心想要我皇儿的性命,请皇上为硕儿做主啊。”
奇怪,这东方皇后听闻此噩耗不是问问自己还有没有救,而是先找皇帝要一个公道,这在景凡心里已经大大的扣分,想到当年抛弃自己的事,她更是对眼前的皇后没有任何的好印象。
欧阳震自然也是心疼的说不出话来,他几乎是颤抖的看着明言道人,像是一个慈爱的父亲一样抓住明言道人的手:“我的皇儿,他可还有救?”
景凡心里突然颤动了一下,这是那个看到她出生便一脸厌弃的父亲吗?
明言道人不语,只是看着景凡。说道:“景凡,你可有法子?”
明言道人的话把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景凡的身上,景凡随即拉回了自己的思绪,恭敬的低下了头,说道:“待徒儿一探便知。”
明言道人点了点头,景凡走拉过了兄长的手,脉象看似紊乱,却不是不可救。而此病却未必是慢性毒药,倒是像被人植入了什么真气或者什么,才导致脉象如此。
不知道为什么,景凡觉得这脉象似曾相识。按正理师父不会诊不出来,但是为什么,偏偏找上了她?
景凡镇定不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对着欧阳震说道:“回陛下,此毒虽不常见,但是未必不可解。”
“哦?小师傅有什么法子尽管说出来,只要能治得好我的皇儿,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满足你。”
景凡心里苦笑,看来帝王家未必没有亲情。
“请陛下给臣三日的时间,三日后,必定还您一个健康的太子。”
欧阳震有些震惊的看着这个矮小的小师傅,有些迟疑的看着皇后,皇后随即说道:“陛下,明言道人的徒弟自是不会差的,我们且让他救吧。”
欧阳震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三日后,若是治的好,我必定许你荣华富贵,若是治不好····”欧阳震一身威严带有威胁口吻的看着景凡。
景凡突然与他对视道:“若是治不好,景凡甘愿人头落地。”
欧阳震点了点头,随即没有什么,并吩咐下去景凡若有什么要求一并满足。
众人散去后,明言道人把景凡叫到跟前:“华儿,可有什么要问为师的?”
这是明言道人第一次喊她“华儿”,离国以华为字,只有嫡亲的公主或对社稷有功的公主才能得到帝后这样的称呼,而如今师父这样喊她,是要告诉她,她终究要回朝了吗?
“这一切都是师父安排的吗?”。景凡问道。
明言拿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如今已经越发成熟的徒弟,随即点了点头。明言道人却是无意的问道:“不知华儿为何要以三日为期。”
“如果不是三日,何以证明太子的病并非一朝一夕即刻便可救成,三日,刚好,不会辱没师父您的名声,更会给别人一个机会,一个就此翻身的机会,不是吗?”。
景凡一语道破其中的玄机,倒是让明言皱了眉,太聪明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事。
如今的景凡越来越像当年的她了。明言如是想到。
傍晚时分,晚风吹来竟也是有几分凉意。
景夜将披风披在景凡的身上,坐在她的身旁,与她一起望月。
“月有几回圆,此番下山,师兄怕是也要回国了吧?”景凡静静的问道。
景夜苦笑一声,随即淡淡道:“青国与我就如离国与你,有我没我并不会有什么不同。”
“你甘心吗?本应该属于你的权势,本该属于你的荣华,这些你得舍得?”景凡反问。
景夜看了眼此时有些激动的景凡,眉毛紧皱,有些不解的反问:“凡儿,你了解的,我们都不是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的人。”
“不,我不了解,因为我在意,我回来就是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景凡说完便起身回房,留下景夜一人在风中凌乱。
还记得,有一次,她被蛇咬,浑身发紫,九死一生。他曾心疼的问道:“景凡,你恨吗?恨离国抛弃了你吗?”。他还记得她说:“做公主远没有在这深山自在,就算有一日,皇宫派人来接她,她也一定回想办法逃回落零山,因为这里才是她的家。”
师妹,如今的这一切,真的是你想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