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之后,两个人都有默契的不再提起前事。
顾衍也忙,有时候两三天才见他一次,白莲在将军府静心的养身体,外面的情况一概不问,有时候午夜梦回了,会记起那道金色的光束前,陆晔低落到尘土里的泪。
她抹一把眼角,继续睡去。
宫中犒赏三军,册封顾衍为摄政王的旨意在十几日后下达,此时朝中已稳,内阁六部军机处再无乱象。
这两年经历了昭仁帝昭惠帝皇权的更替,道如今新帝继位,该年号为承平,顾衍不是周弘文,处理起政事顾虑多,怕牵连广,顾衍拿出在西北治军那般雷厉风行的手段,不过十天的时间,凡是参与此事的官员,陆晔的党羽,皆被清理。
剩下的人,就算有别的心思,看到朝中的大臣杀的杀,抓的抓,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也都没了心思了。
<其中最为棘手的就是严家。
顾衍知道严家如跗骨之蛆,处理不好便会给以后留下祸患。
白莲那夜里的话他都听得明白,也理解她对严家的包容的心思。想到她这几年内做的,也大多是在保全严家。
顾衍看得出白莲的心思,她并不是一定要严家位高权重,她所做的,只是想让严家做简简单单的闲散富贵人家。
顾衍最终决定,以新帝的名誉让太皇太后迁离皇宫,去了废帝昭仁帝所在的行宫中。
严太师年迈,经历了京中的风风雨雨,此时病体缠身,早已不复当年。平西侯智不及其父,如今权不如顾衍,只要太皇太后出宫,严家便翻不出风浪来。
对于太皇太后迁离宫中一事,严家自然不同意,而太皇太后的态度却让人吃惊。
她这半月来甚至没有任何暗中的举动,她一直在想着白莲昏倒前的那一声母后,以及她委屈的眼神。
知道顾衍来与她说去行宫的事情时,她没有发一言,等着顾衍说完后,太皇太后看着此时站在一旁的顾衍,问道:“她可还好?”
顾衍知道太皇太后问的是白莲,他知道太皇太后心中有疑窦,有些话,顾衍便替白莲说了。
“内子曾多次被德音公主派遣的人谋害,初时我也不解,一个深宫中的公主,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两人并无交集,内子却为何屡屡遭公主迫害?直至半月前,内子方才告与我知,她曾做过一场梦,梦中她并不是白家的九姑娘,而是宫中的嫡公主。”
太皇太后听着,只觉得心中乱作了一团麻,她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可是在听到顾衍这样说的时候,又生出一种不真切的感觉。
顾衍看得到她复杂的神色之后说道:“太皇太后当初曾想将内子收入后宫,若非是她以不祥之身的由头躲过,只怕”
顾衍说到这里,并没有继续说,看着太皇太后脸上复杂的神色又添愧色,顾衍继而说道:“仁帝多行不义,若非是内子阻拦,惠帝初登位时,太皇太后与仁帝会同时离宫,惠帝也不会遭了不测。”
顾衍说这番话,相信太皇太后她心里清楚,周弘文的死是怎样一回事。
“西北戎城将军府的那场大火,太后太后清楚是因何而起的,内子也十分清楚,若非是那场大火,她也不会来京中。也就不会为了担心太皇太后的安危,为救太皇太后而奋不顾身,以至于”
顾衍没有再说,太皇太后已经信了,顾衍说的这种种迹象,已经十分的明了了。
她不知道周德音曾几次三番的追杀白莲,但却是知道周德音当初提议白莲进宫,也是她向自己蛊惑,想着借刀杀人。
太皇太后闭上眼睛,内心翻江倒海,再睁开眼睛时,她双目清明,看着顾衍,说着:
“本宫同意出宫,出宫之前,颁本宫懿旨,将静思大长公主迁出含章殿,幽禁静心宫,此生不得出宫,来往宫人皆不准与其说一句话。”
太皇太后对白莲心中有多悔,对周德音的所作所为便有多恨。
她不会赐死她,那是自己女儿的身子。
就当是拿她供养那个身子。
顾衍并无异议,他动手来处理周德音并不妥当,没有太皇太后出手合适。
随后,只听太皇太后又说道:“还有一事”
太皇太后说着顿了顿,顾衍也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事情,白莲昏迷的时候,太皇太后几次要见,只是那时顾衍没心思,都给挡了回去。
不料,却听她开口说道:“此去行宫,便没有归期了。本宫无颜面对她,见面只是徒惹伤心,且让她好好静养吧。”
周弘文的死,眼前的局面,不能说是自己一手造成,毕竟是因自己而起。
顾衍说的没错,若不是自己,她不会是现在的下场。
顾衍应下,之后太皇太后仿佛是被抽了力气一般,疲乏的很,顾衍便告退了。
傍晚从宫中出来的时候,街上已经华灯初上,走到崇安街的时候,看到那一片灯海,顾衍才记起来,原来今天是上元节。
因为这场宫变,倒让朝中所有的官员忽略了这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气,过了一个愁云惨淡的年。
只是那些皇权更替的事情,本就与百姓无关,他们依旧是按部就班的过着自己的日子。不在乎谁当权,只要能给他们安稳平定的生活,是谁又有什么区别?
街上的华灯和氛围比之去年差不多,多少还是受了一些影响。
顾衍想起去年的时候与白莲逛花灯会的场景,此时看着满街的灯火通明,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
他回了府中,在外院洗漱好之后才回了内院。
这几日忙到深夜时,便没有再回内院了。
白莲这些日子多睡少醒,府上伺候的无一不尽心,顾衍来时,下人刚服侍了吃药。
见顾衍进来,赵嬷嬷招呼着众人退下了,室内便仅剩他二人。
顾衍坐到了床沿处,看着白莲依旧尖尖的下颌,伸手捏了捏说着:“过段时间岳父岳母就来了,你得赶紧把自己养胖了,不然岳父岳母定然以为我虐待你了。”
白莲笑了笑,知道他是说笑,将他揉捏着自己脸的手拿下来,笑容淡淡的说道:“你都忙完了?”
“嗯,回来的时候路过崇安街,看到灯市,才知道今天是上元节。”
白莲也是不知日月,她不能出门,元宵之类的应节吃食也不能吃,府里的人便没有提起。
“今年街上的灯少了许多,没有往年的热闹。等着明年到了上元节,我再陪着你去逛灯市。”顾衍说着。
白莲嗯了一声,点点头。
又说了会话,顾衍看着她又有些犯困了,哄着她去睡了。
顾衍也不避讳,白莲之前说过让他睡书房,除非他回来的晚了,怕吵醒白莲,一般都是在这里歇息。
白莲枕着他的胳膊,窝在他的颈间,轻微的呼吸让顾衍觉得那一片皮肤出微痒,既舒服又难受。
顾衍微微低头,看这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以及那一弯纤长的眉,浓密弯曲的睫毛,顾衍看不到她身上有任何的瑕疵,她堪称是完美。
老天爷似乎总是这般,给世人都留下各种各样的遗憾。
顾衍想到了太医说过的话,白莲这次小产十分的凶险,以后子嗣上怕也有些困难。
顾衍想到当时自己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心中那种锥心刺骨的感觉。他听着尚且如此,更遑论是她了。
那时候顾衍便决定,这些事情还是瞒着她吧。
太医并没有说的肯定,只是说她身体受损,这几年不适合有孕,待以后调理得当,想来不是问题。
似乎是感觉道顾衍的目光一样,白莲睁开了眼,迎上了他的目光,问道:“你不困吗?”。
顾衍摇摇头,随后问道:“我记得岳父岳母喊你囡囡,是你的乳名吗?”。
“嗯。”白莲点头应着,随后想到顾衍自小长在西北,对南方的称谓也不甚了解,便开口解释道:“囡囡只是个称呼,并非是正经的乳名,永州那一带大多称闺中少女为囡囡。”
这个顾衍并不知,听着白莲解释了才懂得,随后问道:“有什么寓意吗?”。
像很多男孩都取个贱命,为了好养活。
白莲听顾衍问是什么意思,想了想,才说道:“在京城这边来说,是宝贝的意思。”
“哦,原来是宝贝儿。”顾衍说着。
白莲听着,看着顾衍泛着深意的黑眸,脸上微微有些泛红。
顾衍看着她的神色,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睡吧。”说着低低笑了两声,随后咬了一下她的耳垂说着:“囡囡”
白莲的耳际处一下便红了,尤其是在自己刚刚解释过,顾衍此刻喊出来的囡囡,比直接喊宝贝儿更羞人。
顾衍不想撩火,与她说了一会话,逗了她一会就抱着她睡了。
只是白莲刚睡着,顾衍便听得外面有敲门声,白莲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顾衍拍了她两下,哄着她继续睡,然后才披衣下了床榻。
夜里极静,白莲听到外面说话的是顾衍的一个手下程云涛,一般不是重要的事情,顾衍在内院歇息了,他的那些下属是不会通知他的。
随后白莲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去,想着无论是什么事情,总有他在。
程云涛的声音与王猛是一个路子的,哪怕是已经压着嗓音了,内室也隐隐约约可以听到,白莲没理,闭上眼睛的时候,听到了程云涛的声音传来:
“王爷,您让安排盯梢的人来报,京郊宜山那里发现了”
程云涛的话被顾衍咳了一声打断了,顾衍看了一眼门里面,随后说道:“先去外院。”
说完顾衍看了一眼内室,里面并没有什么动静,随后关上门,今夜是玉竹和荔枝值夜,叮嘱了她们几声,便出去了。
直到外面的脚步声渐渐的远去,听不到任何声音的时候,白莲才想起刚刚程云涛所说的。
顾衍咳的那一声,明显是阻止程云涛继续说下去,难道是顾衍有什么事情不想让自己知道?
她想着程云涛的话,京郊宜山,顾衍安排的人?
宜山!
电光石火间,白莲想到了一件事!
陆子川便葬在宜山!
顾衍派人在宜山附近是想做什么?
白莲不敢去想,但是所有的迹象都在告诉她,顾衍是冲着陆晔去的!
可是,那天夜里,陆晔不是说离开了吗?
为什么又会在宜山出现?
随后,白莲想到了,陆子川的忌日便是上元节!
白莲惊坐起,已经可以肯定,顾衍要抓的那人确定是陆晔无疑了。
陆子川对于陆晔来说,是比李氏更重要的存在,陆晔想在陆子川忌日的时候祭奠一下再离去也是十分正常的!
“玉竹玉竹”白莲喊着玉竹。
当玉竹和荔枝都进来的时候,白莲嘱咐荔枝说道:“荔枝,你去外面守着,我有事吩咐玉竹。”
荔枝出去后,白莲对玉竹说道:“妆台上有个黑色的匣子,你去拿过来。”
玉竹照着白莲的吩咐做了,将匣子递给了白莲。
那匣子做的精巧,若非是白莲知道打开的办法,外人是没法打开的。
白莲打开后,从里面拿出来一块黑色玄铁令牌,交到玉竹手里说道:
“你拿着这个去找钱掌柜,让他召集人去京郊宜山,无论如何无论如何都要将陆晔救出!”
玉竹听了则是一惊,她刚刚也听到了门外程云涛的话,失声说道:“王爷要抓那人是陆侯爷!”
玉竹看着白莲点头,再看着手中的令牌,却是不明白了。
与陆晔只见,不说是不共戴天吧,至少也是积怨累累,为何白莲却与顾衍对着干,要救陆晔?
玉竹想不明白,犹豫了一下才说道:“姑娘,在王爷手中救人又岂是那般容易的,更何况”
玉竹没有说完,白莲却知道她的意思。
只是,有些事情,别人是永远无法理解的。
“你只管去,王爷如今不防备会有人出手救人,不是没有胜算,只要他月兑身,有常云在他身边,总能护住他!”
白莲说完,看了玉竹一眼,玉竹从白莲的眼神中看出,她再说什么都没用的,白莲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玉竹应下,最后才将忍着的那句话说了出来:
“姑娘,您如今已经是王妃了,就算对有情,也该放下了。”
玉竹说完就走了。
白莲怔愣了许久才回过神儿来。
她们都以为自己是对陆晔有情,可是她们又哪里知道,她和陆晔之间,又岂是一份情那么简单。
她不欠他情,早在前世的时候,将自己一辈子的爱恨都给了他,所有的情,早已了断了。
如今,自己欠他的,是条命!
ps:昨晚临时有事,没能更新,这是今天的二合一,等着明天给大家把昨天那两章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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