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落喜欢这傍晚的景,她留恋着不肯回屋。
夜里,柏兮点了盏孤灯。
晕灯如豆,铺陈着橘黄色的浅光,柔和又温暖。
一间小院,带着个矮矮的篱笆墙,白木大门已经枯旧剥落,摇摇欲坠。
三间正屋。
陆落住在西厢房,柏兮住在东厢房,中堂摆放着花梨木的桌椅。
陆落卧房没有床,只有一张结实的炕,上面铺了厚厚的锦被,柔软又暖和。绸缎的床单被罩,凉滑熨帖。
若对方是颜浧,陆落会惊喜万分:这真是个极佳的隐居之地。
“看什么?”柏兮见陆落夜里仍趴在窗台上,走进来问她。
他将陆落的褙子整整齐齐拿起来,放到了她的手边。
陆落这身衣裳,当时弄得很脏,柏兮替她换下来。
`见衣裳是干净的,陆落吃了一惊,问他:“你洗的啊?”
“怎么,被人服侍惯了,洗个衣裳也大惊失色?”柏兮不快,冷冷哼了声。
当然是他洗的,除了他还有谁?
柏兮从小离群索居,事事亲力亲为,陆落的惊讶,在他看来格外讽刺。
从前,陆落跟着她义父,也是样样自己做的。
“也对。”陆落笑了笑。
柏兮端了只浴盆给她,又提了两桶热水。
陆落十来天没有洗澡,身上粘腻且发痒。
柏兮又不愿意帮她洗。
他才不想看看她的赤身,好似他贪色一样。柏兮哪怕贪色。也不要陆落!
“别弄湿了左脚,擦擦身子,换身衣裳。”柏兮道。
而后,他又拿了套中衣给陆落,很简单的月白色中衣裤。
这是柏兮前几天下山去买的,已经洗干净晾好了。
他这样周到想着,到底是关心她,还是做好了留她永久住下去的打算?
陆落一时间,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愤怒。
她接了过来:“你费心了。”
两个人的生活。柏兮把细节都考虑到了。一切都准备齐全,这让陆落毛骨悚然。
看来,他是真不打算送她回去。
“要慎重!”陆落不停告诫自己,千万别浮躁。痛失良机。
陆落洗澡的时候。柏兮在对面房里弹琴。
他用琴声告诉陆落。他并不在她的门外偷看,也没有离开太远,这样陆落可以安心洗澡。又不至于害怕漆黑。
柏兮这点细微的用心,陆落心头百转千回,说不出什么滋味。
寂静的夜,添了琴声,陆落的确安心了很多。
她将左脚放在浴盆的外头,舒舒服服洗完了,穿上了柏兮给她准备的中衣。
里头没有肚兜,陆落也不会觉得太空,毕竟她不够丰腴。
更已完毕,她大咧咧喊柏兮:“帮我倒洗澡水。”
柏兮的琴声停了。
他果然帮陆落把脏水给倒了。
这人,可以高雅抚琴,可以入庖厨、濯污衣,雅得精致,俗得踏实。
每个人都要双面,哪怕是穷凶极恶的宁墨谷。
“柏兮,你若是还是从前那个孩子,一定是个好人。”陆落道。
她想起了初遇柏兮的时候,自己捏他的脸。
那时候,他还不是宁墨谷,伪装成个西北来的小孩子,很是可爱。
陆落想起他那时候的模样,心里就有点失落,她是多喜欢那个孩子啊,可惜柏兮再也回不去了。
“好人有什么用,做牛做马啊?”柏兮不快。
夜深了,他又熬了人参灵芝汤给陆落,安神修补,让她能早点康复。
陆落接过来喝了。
她睡下之后,柏兮轻轻模了下她的头发,替她盖好了被子,说:“早点睡,闭上眼睛。”
他的手,轻轻放在她的眼皮上端,离她的肌肤略有距离,并没有贴上来。
这种时候,他就会尽量避嫌不触碰她,免得她自作多情,以为他喜欢她。
陆落就合上了眼帘。
柏兮吹了灯,回了自己的东厢房。
他夜里很警觉,想听听陆落的动静。好在这孩子着实乖巧了,并无异常,睡得很踏实。
柏兮知道她会逃,只是不知道她何时逃,打算怎么逃。
“干脆把她的脚打断好了。”柏兮想起她一定会跑,又是愤怒难当,恶狠狠想着。
可如此一来,她肯定委屈可怜,柏兮又不高兴。
柏兮不喜欢陆落可怜兮兮的模样,他喜欢她愉快、开心、健康的样子,那样才配在宁墨谷身边!
神的身边,怎么能有歪瓜裂枣?
如此,柏兮辗转一夜未合眼。
“我要下山去,买些吃的上来。”早起,柏兮对陆落道,“你可有什么想要带的?”
“我想吃点心,甜些的,你看到什么好吃的甜点心,都给我带。”陆落道。
翻了个身,陆落继续睡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中堂放了个砂锅,还是温热的。
打开了砂锅,米香扑鼻。
柏兮下山之前,熬煮了米粥,生怕陆落饿死了。
陆落也顾不上洗漱,先坐下来吃饭,一连喝了两碗米粥。
空气并不寒冷,拂面的风,温暖舒适。
陆落吃饱了,用柏兮替她准备的盐擦了牙齿,洗了脸,又抹了些雪花膏。
柏兮准备的雪花膏,比陆落自己用的都要细腻香醇,是茉莉味道的。
陆落梳洗之后,站在院子里。
骄阳躲在云层里,尚未露面,晨雾凝重,似轻纱萦绕着树林和庭院,袅袅胜似瑶池仙境。
陆落站在这里,极目远眺,矮矮的篱笆墙外,全是参天古树。
院墙很矮,柏兮不怕陆落离开,因为院子里布阵了。
陆落的肉眼,能清晰看到阵法的流转,
她果然开了天眼!
陆落昨晚想了很多关于她的天眼,她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利用,师父要是在身边就好了。
柏兮的阵法,陆落开了天眼,能肉眼看见,不需要用罗盘,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破除。
普通人闯到了阵法中,就会被阴煞侵入大脑,从而产生幻觉,会下意识往同一个方向转,迷路打转,怎么也出不去。
外头的人,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动这里,会一直在阵法外头绕圈子。
柏兮的阵法极其复杂,而且是五个相连,陆落的师父到了,也要费一番功夫,何况陆落?
陆落不敢动。
万一行差踏错,陆落就再也没机会了。
她的脚还有点颠簸,跑起来吃力,现在逃走绝不是最恰当的时机。
当机会只能有一个的时候,陆落需得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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