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周心里有些烦躁,他幽幽吐出四个字:“报应不爽……”
乌苏氏瞪大眼睛,整个人瞬间暴走,她歇斯底里般指着惠周鼻子怒骂:“混账东西!!不孝子!!我是你亲额娘啊!!我如今危在旦夕,你不想法子救额娘,反倒是指责其额娘来了!天底下有你这种儿子吗?!!”
惠周满脸都是烦躁,英宛难产而死后,面对他的质问,额娘也是这般“理直气壮”。为什么,他的额娘越老越不可理喻呢?
他心里累极了,他一句也不想跟额娘辩白。
“贵妃宫里的首领太监还在外头呢,额娘若不怕被听见,就尽管撒泼。”惠周淡淡道。
乌苏氏气得面孔狰狞,“什么‘撒泼’,你——你这个不孝子!!”嘴里骂骂咧咧,乌苏氏瞅了一眼外头,却立刻止了骂声,她咬了咬牙,又软了下来,再度哭丧着脸哀求自己儿子:“惠周,你帮额娘想想法子,额娘不想进宫!舒贵妃,一定会杀了我的!”
惠周道:“额娘害死宛儿的时候,便该想到会有今日。”
“你——”乌苏氏恼羞成怒,面皮都紫涨了,“惠周,你还是我的儿子吗?!怎么今日尽是替旁人说话?难道额娘的死活,你都不在乎吗?!”乌苏氏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哭得妆容狼狈,泪水伴着白得、红的脂粉,纵横交错,整张脸变得丑陋无比。
乌苏氏又嚎啕了起来:“老天爷啊!我怎么那么命苦啊!!明明有儿子,却跟没有一样——”
惠周被乌苏氏嚎得心烦意乱。他叹了口气,“罢了,额娘只管进宫。我稍后会去求见皇上。”
听了这话。乌苏氏瞬间不哭了,她露出欢喜的笑容,“好好!惠周,你可要赶快进宫啊!晚了,额娘可就没命了!”
说罢,乌苏氏急忙去了内室,补了妆容。这才跟着小文子进宫去了。
海晏堂。
嘤鸣以审视的眼光看着这位康亲王侧福晋乌苏氏,这已经是她回京后第二次见到乌苏氏了。还是跟补办生辰那日一样,一个苍老的妇人。战战兢兢的模样,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在她久远的记忆中,这位乌苏福晋是极为貌美的,那是个优雅而娟秀的妇人。一举一动都透着温润的魅力。很有女人味儿,但并不媚态,很有书香气息,但并不古板。
没想到,岁月如刀,竟也变成如此衰颓模样,跟那些个老妇没什么区别。虽然穿着打扮依旧体面,可她脸色乌青暗沉。眼底还布满了血丝,怕是自打她回来。便没睡个好觉吧?
嘤鸣冲她笑了,乌苏氏看她笑,却打个冷战,当场给噗通跪下了。
嘤鸣唇角一撇,她还没发作呢,便吓成这个样子。可见啊,人是不能做亏心事儿的。
“侧福晋好像很怕本宫的样子。”嘤鸣居高临下服侍跪在地上的这个老妇,从前她都是称呼其为“乌苏福晋”的,如今只淡淡一声“侧福晋”呼之,乌苏氏照样不敢有半点不满。
乌苏氏身体打着哆嗦,她急忙道:“娘娘!不关老身的事啊!!英宛难产去世,真的跟老身无关啊!!”
嘤鸣看着乌苏氏打呼着喊冤的样子,倒是想起了一个很长的成语:此地无银三百两。她还没问什么呢,乌苏氏便不打自招了。
“呵呵。”嘤鸣回应她的,只有这两身皮笑肉不笑的干笑。
乌苏氏看着她,哆哆嗦嗦,抖若筛糠,“娘娘明鉴啊!都是离燕一时糊涂下的手,她怨恨英宛推到她,害得她小产,所以才要报复的!!老身也没想到离燕会这么冲动啊!!老身是念佛的人,连蝼蚁都不忍杀,怎么忍心伤害自己的儿媳妇呢?”
睁着眼睛说瞎话,她算是见识到了。
事到如今,乌苏氏竟然还妄想巧言令色吗?
乌苏氏是自己糊涂了,还是当她也糊涂了?
九州清晏。
康亲王世子惠周就跪在殿中的方砖墁地上。
皇帝眼皮都不抬,只顿了顿批阅奏折的朱笔,“这事儿,朕不管!”——一个心肠歹毒的老妇,早就该死了!
“皇上!!”惠周重重磕了一个头,“额娘纵然有错,也是奴才的母亲啊!”
听了这话,皇帝碰一声撂下朱笔,怒斥道:“你的母亲是康亲王嫡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乌苏氏只不过是生了你而已!算什么‘母亲’?!!”
按照汉家礼数,庶出子女只能管父亲的嫡妻为“母亲”,自己的生母,只能唤“姨娘”。所以皇帝才有此一说。只不过满人的礼教有些不同,侧福晋的身份,并不能直接算是姨娘,虽比不得嫡福晋,但照理,儿女也可以唤一声“额娘”了。
可皇帝如此说,惠周自然不敢反驳,他只得连连磕头,“求皇上搭救!奴才阿玛已经病卧在床,这多年,一直都是额娘衣不解带侍奉,若额娘没了,谁来服侍阿玛?何况若额娘有个万一,阿玛——只怕会承受不住啊!!”——从前,他曾经无比庆幸自己额娘深得阿玛喜爱,如今他有恨不得阿玛别那么喜爱额娘。
皇帝眉头狠狠一皱,崇安也是的,竟宠着这么个玩意儿!若真是个良善的也就罢了,明明是个心机歹毒之辈,竟也当个宝!!果真是老糊涂了!!
“罢了!朕去瞅瞅!”
惠周听了,连连磕头谢恩不止。
皇帝暗哼了一声,朕只是去瞅瞅而已,可没说要救下乌苏氏!着实是惠周这个混账东西太吵扰了,干脆去鸣儿哪儿瞧瞧吧。
海晏堂中,嘤鸣自是懒得与乌苏氏多说废话,直接叫小文子端了一杯酒来,那是一杯酒香浓郁的贡酒,可是好东西呢。
乌苏氏却吓地脸色惨白。
嘤鸣笑靥如花,温柔地道:“侧福晋,请喝了这杯酒吧。”
乌苏氏瞪圆了眼睛,声嘶力竭地惊呼:“不!!我不喝!!!”然后急忙嗵嗵磕头,“贵妃饶命啊!!真的不是我干的啊!!”乌苏氏嚎啕大哭了起来,整个人竟更个疯婆子一般,哪里还像个皇家福晋?——乌苏氏明显是把这杯贡酒,当成鸩酒了。
嘤鸣嗤嗤笑了,笑得风姿摇曳,“侧福晋不喝也可以。”
听了这句话,乌苏氏瞬间止了哭声,她惊喜地看着嘤鸣,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嘤鸣幽冷一笑,“不过,本宫小妹的死,必须有人来偿命!”
乌苏氏被嘤鸣幽冷的语调吓得浑身一哆嗦。
“侧福晋既然不肯就死,那叫你侄女乌苏离燕偿命,也可以啊!”嘤鸣复又笑容灿烂了起来。
乌苏氏呆傻在了地上。
“侧福晋刚才不是说,是她害死了本宫的小妹吗?杀人偿命,这很公道不是吗?”。嘤鸣笑眯眯道。
乌苏氏这才渐渐回了神,语气有些哀求:“娘娘,离燕……她只是一时糊涂啊!”
嘤鸣哼了一声,“本宫不想听你废话!本宫给你七天的时间,要么乌苏离燕死,要么本宫就叫人送一杯鸩酒给侧福晋!!侧福晋自己选吧!!”
这样的残酷的选择,皇帝也曾经给过乌拉那拉氏姑侄。
如今,她也给了乌苏氏姑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