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进的大院子,既气派又浪费,空荡荡的,只有师徒两个人。
玲珑东张西望,左顾右盼,问道:“师父,你这里怎么连盏灯都没有啊。”
石二像是恍然大悟:“是啊,我说怎么这样黑呢,这事就交给你了,多点上几盏灯,亮亮堂堂的。”
玲珑为难了,她其实挺想帮石二把这里布置布置的,这么大的院子,被石二弄得像刚被打劫了一样,真是暴殄天物。
可她白日里没有什么机会出来,至少现在她还没有想到能随时出门的办法。
“我没有时间,你还是找别人帮忙吧。”玲珑说着,便掏出火折子,用火折子引路,跟着石二往院子里面走去。
每进院子都很大,有假山有鱼池,还有戏台子,有钱真好!
“师父,这么大的宅子,还是这么好的地段,这要很多银子吧<?“玲珑也在买宅子,她对京城地价很感兴趣。”不贵,很便宜,这宅子才花了五千两而已。“
噗通,玲珑被门槛绊了一脚,招来石二嫌弃的目光,当偷儿的还能差点绊倒,你的底盘功夫这要有多差。
玲珑是被他那五千两给惊到了,这才出了差错。
这世间真有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吗?五千两买下这处宅子,玲珑即使不了解京城地价,也知道他是买贵了,或许还买的很贵很贵呢。
难怪前任房主肯把这里卖给小偷,五千两啊,不卖那就是傻子了。
“师父,以后再有这种买房置业的差事,你就交给我吧,免得您还要为此烦心。”
金家的人从娘胎里就会赚钱了,想到石二这五千两被人白白赚去,玲珑的牙都痛了。
石二果然很满意,小徒弟很孝顺。
“师父给你三千两,你把这里布置一下,光秃秃委实也是不太气派。”
三千两!
有钱人的世界真是神奇,玲珑已经忘记方才她说买灯没时间的事了,三千两的油水很大的呢。
“师父啊,您先把银票给我,我手头有点紧”
石二果真很大方,从怀里掏了一叠银票甩给她:“不用省,不够再和师父要。”
玲珑把银票揣进怀里,也不用石二带路了,她拿着火折子头前引路,师父您慢点儿,师父这地有点滑,师父您辛苦啦。
来到第五进院子,显然这里是原先主人住的地方。正房还挂着半新不旧的福字不断纹绸布帘子,东西厢房各有抱厦。院子里种着几株石榴,红红的石榴花如火般鲜艳夺目。
墙下还有几只牡丹纹的金鱼缸,鱼缸很大,要两个人才能抱拢,玲珑伸着脖子凑近去看,鱼缸里连水都没有,全都空着。
石二却已经大踏步向一侧的东厢房走去,玲珑连忙跟上。
门上有锁,并非寻常人家的那种锁,玲珑看一眼,就知道这是行家的东西,不是普通偷儿能够撬开的。
石二用钥匙开了锁,推门进去。与别处不同,这屋里有十几只古香古色的青铜灯。玲珑把这些灯全都点亮,屋内顿时明亮起来。
她环顾四周,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一拉溜五六排珍宝架子,每排架子上全都摆得满满当当,前阵刚得的那三十六面象牙雕也赫然摆在这里。
她终于明白了,石二买下这处宅子并非为了置业,而是用来存放这些赃物的。
以前她也只是听石二说起过有这样一间屋子,现在来看,石二不知从何处,把这间屋搬了,可能是因为他的东西越偷越多,原来的地方已经放不下了,这里够大,整整五进,几十间屋子都能放置,谁又能想到,会有小偷花了五千两买间大宅子,只为了存放这些赃物呢。
面对这几架子东西,玲珑不得不承认,石二虽然审美观奇差,眼神也不太好,但他对宝物的鉴别能力决不是吹的。
这些东西件件珍品,玲珑一件件把玩,拿起来就舍不得放下,恨不能直接揣到怀里。
看到小徒弟满眼冒光的模样,石二眼露得色,就如同一位默默无闻的艺术家,空守着无数作品而无人欣赏,甚至无人知晓。忽然有那么一天,有人终于了他的才华,欣赏他肯定他。那种成就感,远比出巨资买下这些大作更令他爽,爽到骨子里。
“小球,这些你能说出来历吗?”。他爽歪歪地问道。
玲珑的樱桃小嘴已经好半天都没有合拢了,好在她早已过了流口水的年纪,否则这会儿已经哗啦啦流个不停。
“这是比魂瓶更早的东汉青瓷五联罐,冥器里能保存这么好的并不多见;都是青瓷,这只北宗年间汝窑的青瓷水仙盆价值并不比这套五联罐低,你看这天青釉多匀润,又是最纯净的无纹片,精致得不忍用手碰触。而且更难得的,这不是土物儿,更易出手,买的人不用忌讳,也更能卖出大价钱。”
石二先前听玲珑讲得头头是道,心里洋洋自得,他这样高大上的师父,才能找到如此钟灵毓秀的小徒弟。
可是听着听着,他就觉得不对劲儿了,这个徒儿哪里都让他挺顺眼的,唯有这贪财一处,令他很不以为然。
明明是世上难寻的极品青瓷,却让他与银钱连在一起,尤其是把两款青瓷器作对比的,竟然是各自的价钱,这样的稀世奇珍,怎能用钱来衡量?
“嗯”,他咳嗽一声,轻轻嗓子,对玲珑道,“不论你是自学成材也好,跟过哪个不成器的师父也罢,现在你投到我门下,就不要像那些下三流的小毛贼一样目光短浅。你看这两款青瓷的釉色,是不是完全不同?”
玲珑抚额,我是偷儿,不是文物专家,我研究那个有何用?
“师父,我懂了,长大以后我一定像您一样视金钱如粪土的,可我今年只有十二岁,还有老娘要养,您不能对我要求太多。”
玲珑的声音清清甜甜,一时兴奋,忘记自己是“男”的,声音纤细轻柔,还带着童音。
石二愣了一下,这声音很好听,就如那夜,小球唱歌时一样,软绵绵,嗲声嗲气,女乃味十足。
他不由得心软,不想再板起脸来教训,随口道:“改日师父好好调|教你,你的功夫还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