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瑜之不明所以之际,一旁的宋子明心中却有几分了然:
他同李瑜之是为同窗,相熟已有多年。李瑜之人称宜南君子,桃花运总不间断,这回眼前这美貌女子怕是对他这位同窗动了心,有了情。
不过他这位同窗,一心在于学业功名,如今更是少年得志,眼见着前程似锦。之于男女情爱之事,李瑜之怕是从未想过,也混不在意。
李瑜之颇有抱负,又自视甚高,又岂会让自己早早便在宜州定下亲事。要知道一份好的亲事,便是仕途最大的动力。
是以李瑜之对女子的示好是不懂也不想懂。不少女子已为他心碎了一地。眼前这位小姐,怕是也要步了后尘了。
不过这涉及自己的同窗好友和眼前这闺阁女子的清誉,宋子明不便多言,只好站在一旁看着。
然而,这又出现的这位女子……
待宋子明看清这身着藕荷色襦裙,如珠玉般清丽的女子后,眼睛猛的一缩,接着闪出晶亮的光彩来。
她正是前几日宋子明在归云阁惊鸿一瞥见到的那位女子,那位能说出“不经一番彻骨寒,怎得梅花扑鼻香。”的女子。
今日竟然有缘又得见,宋子明的心中竟莫名有了一丝儿的喜悦。
“高小姐是想帮我问问州学的事情。我是霖冰阁的东家,姓苏。家中幼弟今年六岁,如今没有上学堂。今日听高同知提到各位都是州学的高才,这才想来请教,问问州学的详情。”苏婉玉灵机一动,道。
她想着眼前几位都是学子,自己又有幼弟要念书。这么说也不算扯谎。
更何况,她之前便听木头师傅说过,整个宜州城,州学是最好的学堂。如今,也正好问个明白。
“原来如此。”李瑜之清润的嗓音想起:“我朝,每州每府都设有官办的州学府学。我们宜州的州学学府,便是离此地不远的宜州书院。
我宜州是江南大州,自古便是繁华似锦的所在,同时也文人荟萃之地。是以整个两江之地,宜州书院亦是,执牛耳者。”
李瑜之说得不急不缓,彬彬有礼。
苏婉玉心道,原来州学,就是宜州书院那么厉害。
苏婉玉接着问道:“家中幼弟年方六岁,如何才能进得宜州书院。”
“书院收五岁以上的孩童。六岁是可以去书院的年纪了。不过要入书院,先要过了这入学考。入学考每半年举行一次,三月一次,九月一次。现在去报名九月的入学考还来得及。只是要参加考试,也得要人举荐才行。”
李瑜之款款道来,高若瑶望着他眼神有些迷离。
宋子明那份喜悦,越来越甚。霖冰阁的东家,姓苏。他记下了。
他见苏婉玉听得认真,联想到当日在归云阁苏婉玉与她弟弟的谈话,便道:”苏小姐,这举荐信,或许可以试一试请高大人写一份。”
“多谢。”苏婉玉看了眼宋子明,心道,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接着,她拉着高若瑶浅浅地向几人行了个礼。
“苏小姐,不必多礼。”宋子明道。他们三人回了个礼。
待李瑜之,宋子明,莫元庆离开之后,苏婉玉急忙把高若瑶拉倒一边,道:“幸好你没有说。”
高若瑶被苏婉玉道破了心思,脸一红,轻轻说道:“婉玉,我,我本来是想说的,只是站到他面前,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苏婉玉急道:“这世道就是对女子更苛刻些。世人都要求女子温婉内敛,别说这会儿还有别人,就是没有别人,你说了,他又会怎么想你。没有说的时候,你是高贵的才貌双全的同知小姐;如果说了呢?”
“嗯,婉玉你说得对,我确实太过冲动。我想我应该跟爹娘说去。求他们做主。”高若瑶本是聪慧之人,之前一时冲动,被苏婉玉这么一说,立刻意识到自己行为十分不妥。
苏婉玉看了看高若瑶,垂下了眼睑,微叹了一开口气,轻道:“只是李瑜之未必有这个心思。”
“这是为何?”高若瑶急切地问道。
“李瑜之正是少年得志之时。我看他志向怕是不小,决不只是想做个宜州案首。要他现下便定下亲事,他未必有意啊。”苏婉玉道。
“那我又该如何是好?”高若瑶道。
苏婉玉沉默,无言以对,高若瑶看上去用情已深,只是这个世道对女子严苛,要活着,要活得好,便不能感情用事,尤其是高若瑶这样官宦人家的女儿。
苏婉玉想着心思,没有注意高若瑶,抬头一看,高若瑶一双美目莹莹充满泪水,泪珠一滴一滴扑朔扑朔往下掉。苏婉玉忙拿出帕子帮她擦起来,但是泪水越掉越多,擦都擦不完,便道:
“若瑶,你回屋去休整下吧。”
高若瑶呜咽着点了点头。苏婉玉把高若瑶送回了屋子。
高若瑶道:“婉玉,你快回席吧。我们出来的有些时间了。”
苏婉玉一点头,道:“恩,要是有人问起来,我就说我们出来随意走走,不小心弄脏了衣裙,你回来换衣衫了。
告别了高若瑶,苏婉玉便往宴会的正厅走去。
高府后花园的小道是由鹅卵石铺成的。各色的鹅卵石组成祥云和福字的图案,十分好看又寓意吉祥。
苏婉玉沿着小道走着,在路经一片假山时,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苏家,苏展远”。她往前走了两步,那声音又没有了。她便又往后走了退了几步,那谈话声又出现了。
“苏展江,我那老哥哥好容易把苏家弄倒了,咱们才设计得了苏家的东西。那个,之前,你不是说苏家已经被咱们掏空了。”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
声音有些轻,苏婉玉便又向后退了两步,不想这谈话声又不见了。
她想到前世有一次外出旅游,曾经参观过回音壁。一人在这回音壁的一端说话,另一人可以在回音壁某个特定位置听到。
现下,这片假山应该就类似于回音壁。有人在这假山的某处谈话,声音传到她身边的某块石头这里,正巧被她听到。
于是,苏婉玉便前后移动,找了个声音最清楚的位置。
“黄老板,可不是吗?您那老哥哥,哦,黄员外,把苏家搞到。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我哪能不可劲儿的把苏家的家底都掏出来。”
“苏展江,那你倒说说,苏展远的家眷怎么还弄出个冰酪,还开了冷食店。”
“咳,黄老板,我哪知道苏展远这老东西,还有压箱底的货?之前半点都没有露出来,我可真不知道苏家还有冰酪这种东西。”
苏婉玉心道,真是冤家路窄。这两人一口一个苏展江,一口一个黄老板,可不就是设计将她们苏家妇孺赶出家门的两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