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泽,你哭什么?”张令曦见泽儿两行泪挂在脸上,当下慌了神。
泽儿吸了吸鼻子,拿手背抹了抹眼泪,道,“不许叫我赵泽,没礼貌,要叫泽哥哥。”
他还有脾气了?张令曦惊讶地看着泽儿,她一直以为泽儿性子绵软,不敢与人争辩呢。
看来全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够用心,放在泽儿身上的心思太少,对他的教养更是很少。人病着的时候,总是干什么的心气儿都没有,何况是教养孩子这么劳心费力的事。
难怪赵季氏背着她说那些话,难怪惠娘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一定是大家都看出她整日病着,要死不活无心他事。
“我不叫你你能怎么样?你哭什么呢,跟我说说。”张令曦索性去逗他。前世她可没机会跟泽儿多说上几句话,更不要提这样近的接触她。她重病缠身,怕过了病气给泽儿.+du.
赵泽觉得刚才脸上还是凉凉的,张令曦一逼问,他脸立马烧了起来。这让他怎么回答呢?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就是看着这个小姑娘,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自己已故的母亲。
“没,没什么。”赵泽心虚地答道。
张令曦仿佛一个眼神就能看穿他心思似的,继续逼问道,“真的没什么?你告诉不告诉我?”说着往泽儿面前走了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赵泽生咽了口水下去,因方才躲之不急,脸颊更红了。
“你别过来。”赵泽两手在胸前比划一下,做出个抵挡的姿势,侧着脸问她,道,“你多大了?生辰是什么时候?”
这小子,居然还问人家小姑娘的生辰,难道在他眼里张家是随便的人家不成?张令曦恨不得上前揪着他的耳朵问一问,怎么长大了,花花肠子也多了。
显然,张令曦沉默地盯着他,让泽儿很不自在,他局促地解释道,“我,我说了你别不信,也别跟别人说。我觉得你跟我母亲特别像,不是长相,反正见到你我就想起了我母亲。你千万别告诉别人,也别以为我说这些话有轻薄之意,我……”
小小年纪,什么轻薄不轻薄的。
“你住嘴!”张令曦听不下去了,这混小子,怎么什么都敢跟别人说。难道她就这么值得信任?
还是说,她的泽儿太单纯了?不行不行,这样的话,不定怎么被惠娘和其他别有用心的人算计呢。
泽儿当她真的恼了,忙说,“你别生气好不好。听说莲池那里年年有个灯会,等到时候我带你去看花灯。”一提起这个,他来了兴致,眼睛里都满是充满期待地光亮。
以前他为了能见母亲,向来刻苦读书,从没出过门,更别说去看保定府的灯会了。
许是觉得这么说不妥,他又道,“到时候你带上些要好的兄弟姊妹,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好啊,到时候算我一个。”张令浙自然地走过来,安慰似的拍了下张令曦的肩膀,表情毫不做作。
张令浙的不请自来,让赵泽不那么尴尬了。
赵泽立刻对眼前这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同龄人产生了好感,他介绍了自己,问道,“不知尊驾高姓大名。”
“在下张令浙,能认识赵泽兄,真是三生有幸。”张令浙脸部红心不跳地学着大人,吐字字正腔圆,脸上表情谦逊。
赵泽显然很受用,摆出了跟张令浙知心相交的意图。
张令曦除了感慨泽儿心性单纯,还真是想不出什么法子来。
“赵泽兄,你别看我九妹人小,其实她懂得很多。我平时读书累了,跟九聊一聊,什么烦恼都忘了。”张令浙为了赵泽的突兀表现解围。
赵泽感激地称是。
张令曦看着眼前的泽儿,总算知道不争气三个字是怎么写的了。不听娘亲的话,轻易信任别人,没有自己的判断力,就是不争气。
她就是这样,最终死的不明不白的!
于是她的表情越来越严肃起来,十分严厉十分吓人。
张令浙揽过赵泽的肩头,对着张令曦骇人的表情干笑一声,道,“我觉得,说不定,她是你前世的娘亲呢。”
赵泽吓得身体一抖。
张令曦更是瞪大了眼珠子,一副要吃了张令浙的样子。
张令浙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看看,就是这个样子,我娘亲平时见了我,就这样看着我,好像我多么不懂事似的。”
赵泽恍然大悟,点了点头,憨憨地说,“是挺像的。”
“,齐家少爷给您带了个小玩意儿过来,您一定喜欢!”佩环跑的脸红红地,也顾不上规矩,蝴蝶似的就扑来了。
她看了齐家少爷送来的东西,不肯让别人送信,激动地从衔玉院跑了过来。
“是什么东西,叫你这么开心。”
张令曦很意外,佩环最稳重不过,都激动成这个样子。而且明日都是佩玉到处乱跑,今天居然是佩环来报信的。
“您去看看,去看看就知道了。”佩环不肯说,笑的像是年画里的童子。
“看来是个好东西,不知我们能否陪九妹一起,也让我们开开眼。”张令浙才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
“好啊。”不知是泽儿在,还是佩玉的笑容感染了她,张令曦爽快地答应了。
路上,还时不时地看泽儿几眼,怕他走得慢,跟不上她们的步子。
事实上是她想多了。
张令曦不扭捏,仗着三人年龄都不大,将张令浙和赵泽带进了闺房。
佩玉正半蹲着,看不出是在干什么。张令曦喊了她一声。
佩玉翼翼地站了起来,怀里像是护着个什么东西似的。只见她慢慢转过身,一个蓝绿眼睛的小猫,乖巧地趴在她怀里,用好奇地眼神打量着张令曦她们。
喵
小猫叫了一声,像是害怕似的。张令曦心都要化了。
真好看!
怪不得佩玉不肯出来。怪不得佩环那么兴奋。
张令曦笑着接过小猫,抚模它额头的毛,小猫眯着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张令浙和赵泽却是挺失望地样子,原来是个猫,他们还以为是什么宝贝。
“九妹打算叫它什么?”
张令曦想都不想,月兑口而出,“就叫九儿吧。”
赵泽一愣,看张令曦的目光带了打量。
“喂,你不是问我生辰吗,是九月初九。”张令曦道。
赵泽没有回头,稍稍弓起的脊背泄露了他的情绪,他哦了一声,声音飘忽。
九月初九,九月初九!他从来不愿意提这个日子!
这可是他母亲的祭日。
赵泽的手又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身子也打颤了。她,是九月初九的生辰啊。
难道不是,一定不是!
张令曦整个人心思都在猫上,未曾察觉泽儿的异样。
注意到泽儿不对劲的人,是细心的张令浙。他正好好奇张令曦前世的儿子是怎样的人,所以时刻注意着赵泽的一举一动。
赵泽努力克制情绪,不让心事外泄。可细心点就看的出,他的反常都是因为张令曦。一开始,张令曦不搭理他,他好奇地时候,紧紧跟在张令曦后面。等跟张令曦熟悉一点了,反而畏手畏脚不敢开口了。
人们说近乡情怯,大概最能形容赵泽现在的想法。
张令曦逗弄小猫时的眼神动作,还有身上那股自然地亲切感,跟他的母亲毫无差别。
赵泽冒出个想法,他希望张令曦是他母亲投胎来的,这样的话,母亲不用再受疾病之苦,不用再受别人冷眼。而他,也可以趁这个机会,保护好母亲。
赵泽打定了主意,决定回去好好求一求祖母,让她务必想办法将他留在张家的族学里读书。他一定要努力,争取稍微大一些的时候,能进莲池书院读书。
“时间不早了,我祖母应该要回去了,我去找祖母了。”赵泽整理好情绪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跟张令曦道别。
张令曦抚模着猫的小脑袋,道,“我让佩玉送你出去。”
佩玉的目光黏在小猫身上,不情不愿地去给赵泽带路。
“本来应该我去送一送赵泽兄,只是我突然想起有话要对八说,就不跟赵泽兄客套了。”
赵泽不仅不觉得张令浙没礼貌,反而欣赏他的有话直说不扭捏,他道,“不必将虚礼放在心上,我先走一步。”说完他冲张令浙拱了拱手,又跟张令曦辞别。
等张令曦点了头,亲自送他离开之后,赵泽冲着张令曦站过的地方深深鞠了一躬。他心中想着,若你真是我母亲,那我希望上天能不薄待你,希望你能无忧无虑地过一辈子。若你不是我母亲转世,我也祝福你,一辈子能得偿心愿,不要像我母亲那样辛苦。
屋内,张令曦一无所知地抱着猫跟张令浙夸耀。
“你看它多乖。”
小猫听懂了似的从嗓子眼里发出恩恩呜呜的声音。
佩环留下来照顾小猫,闻言附和道,“它就是可乖了,听说它会认人呢,只要是别人喂它东西它都不吃。表少爷真是有心,给您寻了这么个有趣的小东西。”
张令曦也没想到齐鹿鸣会送她一只小猫。按理说她摆了他一道,两个人应该是不死不休的仇人了,结果齐鹿鸣却像是失忆了似的,摆出要同她交好的样子,三天两头地送东西过来。
张令曦笑他幼稚,没诚意地回了他几次礼,还被冷嘲热讽了一顿。因此到了现在,收了他这么多礼,张令曦索性不跟他客套了。
蜜罐里养大的少爷,你越是理他,越是被挑更多的不是。你晾着他,许他还觉得你不一般,是个有趣的人。
张令浙跟齐家的仇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也不是认识了什么人就可以忘记可以放下的,因此一听佩环提到表少爷,他立即竖起了耳朵。
等了一会儿不见张令曦提到是谁送的,他沉不住气起来,问道,“这猫是谁送的?”
“你问这么多干嘛,你平时没这么烦人的。”张令曦不想再引起他对齐家的不满,故意不提。
张令浙见她倔强,想着一会儿换个法子套出她的话来,也就不再问了,而是顺着张令曦的话随意找了个理由,趁机支走了佩环,还有那只猫。
“说吧,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张令曦对张令浙的怪异行为诧异良多。“你怎么突然过来?”
“也没什么,我是听人说赵家小少爷要来,就想起你跟我说的事来,顺便过来看看他。”张令浙一改平时的严肃,说道,“喂,我看着他跟你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废话,真的像了还了得。张令曦道,“我跟他是前世的母子,今生没有任何关系,怎么可能长得像?”
“原来你跟前世不一个模样?”张令浙好奇地问道。
“对啊,你以为都跟你似的,前世什么样子,今生还是什么样子?你那是重活一回,我这才叫新生。”张令曦像是看傻子似的看着张令浙。
“那赵泽跟徐清涵长得像不像?”张令浙还将她当张令曦看,于是问道。
“一点点像吧,像嘉善多一点。”
“哦···”张令浙刻意拉长尾音,语调上扬,仿佛是多好笑的事情似的。
“恩。”张令曦寡淡地回了他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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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雨轩里,渝哥儿跟明姐儿正踢毽子。明姐儿开始发胖,踢毽子不如渝哥儿灵活。只见她飞起一脚,毽子甩出一个高高的弧度,然后直直地落在了张令浙脚下。
“你回来啦,刚才去哪里玩儿了,也不带我。”渝哥儿凑上来,替明姐儿捡毽子。
张令浙故意卖个关子,做出兴奋地表情,又不肯。
弄得明姐儿也好奇起来,凑上前来,跟渝哥儿一同逼问他。
张令浙不胜其烦地说道,“曦那里,不知谁送了一只蓝绿眼睛的小猫,我去看了看。”
“真的?”明姐儿情绪高昂起来。"好看吗好看吗?"她追在张令浙**后面问。
“恩。当然好看,就是不知是谁送的。”张令浙有意无意地又提了一句。
明姐儿拍着胸脯道,“想知道是谁送的还不简单,我帮你们问问去。”
说完就跑了,身子灵活的不像她自己的似的。
过了没一会儿,明姐儿邀功请赏般的回来了,道,“我问了,是齐家一个少爷送的呢。我就说嘛,除了齐相府,寻常人家谁送这个。”
那猫儿可是进贡来的。
“是齐家哪个少爷送的,知不知道名字?”
“好像是叫齐鹿鸣吧?”明姐儿答道。
听到熟悉的名字,张令浙恨得牙根直痒。难道这一世,要早早地跟齐鹿鸣打交道不成?
张令浙有些扭曲的表情吓到了明姐儿,她腾地躲到渝哥儿身边,问道,“他怎么了?”
渝哥儿被弄得一头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