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烛光闪动,夜风从窗外吹进来,床头的帘子飘动着,印在墙上的影子也跟着随风摇曳。
沈念念用被子将自个儿裹得严严实实的,对面站在的少年,盯着自己那如狼似虎的目光让她有些发窘。
易卿澜倒是颇有兴致的瞧着她脸色慢慢涨红,直到耳尖都熟透了。
“天色已晚了,王爷还是先回去吧……”
无奈的叹了口气,沈念念终于还是忍不住赶人了。
“你怎么还叫我王爷……果然,念念你还是不喜欢我……”易卿澜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低落。
沈念念忍不住朝着他看了过去,那在烛光下,如同黑曜石般闪耀的眼眸中正带着委屈之色,活像是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可怜小狗似得,让人不忍。
有些尴尬的轻咳两声,沈念念脸色越发的红润,忍不住道,“那我该叫你什么?”
易卿澜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当然还是叫我阿布了,我们最初相识的时候,你不一直就叫着我这个名字?”
沈念念认真的点点头,眨了眨眼,“阿布。”
清脆悦耳的声音,虽与十几年前他们初次见面那女乃声女乃气的女音不同,可还是让易卿澜红了眼睛。
他笑着,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认认真真的应了声,“哎!”
沈念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眨眨眼,又叫道,“阿布。”
易卿澜笑了笑。又大声应道:“我在!”
这下子,两人忽的都笑了起来,在这一刻,二人之间似乎没了身份之别,空气中也散发中暧昧的气息。
沈念念有些受不住他那着了火似得目光,猛地用被子蒙住自个儿的脸,瓮声瓮气的说,“你先回去吧,我困了。”
易卿澜知道她是在害羞,便也不戳破她的谎言。心情颇好的点头。“那你先休息,若是府内有人敢欺负你,你欺负回去便是,记住。除了我。没人能欺负你。”
临走的时候。他还特意伸出手捏了捏她泛红的耳尖,看着都要缩进床底下去的人儿,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最终还是不舍的走了。
只是在离开听雪苑后,特意又叫来云管家,让他好好的照顾府上那位姓沈的姑娘。
言下之意,竟是有将那位沈姑娘当做王妃对待似得。
云管家听出了主子暗含的意思,忍不住冷汗淋漓,虽早知道王爷对那位沈姑娘很是照顾,可亲眼证实了他的态度后还是忍不住长舒一口气,回想起昨儿的事,有些庆幸起来。
还好,他没有给那位沈姑娘难堪。
猛地又想起那被罚去洗夜壶的两个丫鬟,云管家脸色一板,恭送王爷离去之后,也不顾天色,匆匆去了下人房,叫人将红梅绿柳二人抓起来,连夜卖了出去。
沈念念还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在县衙后院内的地位蹭蹭上涨,因睡了一下午,再加上又经过易卿澜那么一遭,也没了瞌睡。
在易卿澜走后,香月便端着一碗香气逸散的肉粥走了进来,看着她还抱着被子发愣,忍不住笑吟吟的上前道,“姑娘,今儿您晚膳还没有用呢,要不要先吃点粥?”
沈念念睡了一下午,的确也饿了,便点点头。
香月连忙将粥放在桌上,又伺候她洗漱一番,这才服侍她用膳。
吃过粥后,沈念念看着外面星空闪烁,想着今儿也算是与易卿澜确定了关系,既然她已经是他的人了,总得为他做点事儿。
便派香月取了些好点的云锦过来,反正这会儿也没了睡意,便打算给易卿澜做一套衣裳。
香月自从见到王爷笑着从这屋里走了出来,便知这位丑姑娘在王爷心里肯定是有地位的。
自然也不敢怠慢,连忙去找云管家要布料去了。
翌日。
沈念念打了个哈欠,将做到一半的衣服放到一边,昨儿只做到半夜,她便乏了,今儿一早又早早的醒了过来,又继续做了会儿。
香月将衣服接过来,看着上面细密又整齐的针脚,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看她。
“姑娘的手艺可真好。”她有些艳羡道。
沈念念勾了勾唇,“做得多了,自然也就能看了。”
在边境这个地方,因为时常就会发生战争,到了紧要关头,即便是女子,也是要扛着武器上战场的。
因此,在边境能够做出一手好女红的女子,还真没多少,大多都只有家境极好的女子才会被特意教导一番。
像香月她们这种卖身进府的丫鬟,也因要干很多活儿,身兼数职,便也不可能像京都南域一带的那些府上的丫鬟们一样,有一手好手艺。
能够绣出来个荷包什么的,便很了不起了。
香月瞧着那衣服是怎么看怎么喜欢,不过心底也在疑惑。
这沈姑娘是怎么会这一手的,听外面的侍卫大哥说,这沈姑娘的出身也不怎么样呢!
沈念念没去理会她的纠结,梳了头,又挑选了一支简单的银簪带上,这才准备出门。
不管怎么样,之前怀西姐对她还算是照顾有加,虽然那小院里的何氏做出来的事儿让她不喜,但怀西人却还是不错的。
“姑娘,前阵子咱们府里出了奸细,虽说已经抓住了,可最近形势依旧紧张,若非必要,您还是别经常上街的好。”
香草跟在她身后,怯怯的提醒。
沈念念眨眨眼,有些不解,“奸细是从府里出去的?”
香草与香月对视一眼,二人有些为难。
按理说,这事儿是不能随意乱传的,只是想到王爷对姑娘的心思。香月还是决定把一些事儿告诉她。
此时她们主仆三人正走在大街上。
这会儿大约是刚到辰时,路边上已有不少小贩摆起了摊儿,吆喝着卖东西。
寒冬刚过,只有几处小摊儿能够瞧见点点绿色,不过很快就被一堆大娘大婶围住,一边抱怨着冬菜太贵,可一边还是掏钱出来,就怕自个儿赶晚了。
沈念念听着香月说着那奸细的事儿,这才知道原来府里还分为东西二院。
西院就是底下人送上来给王爷的各种美人,不论是东易朝人。还是北漠胡族番人皆有。那些被送进去的女子,也只能在西院活动,绝对不允许进入东院。
沈念念这也才知晓,原来自个儿住的地方便属于东院的划分处。
更是才知晓。那听雪苑与王爷居住的乾安院仅有一墙之隔。
顿时就忍不住红了脸。所幸她带了面纱。这才未被两个丫鬟瞧出异样来。
原本心里还因那些西院的美人儿们冒出来的一点点酸意也顿时烟消云散,情绪顿时变好了不少。
而前阵子出的奸细,便是住在西院的一名胡人女子。
那女子深夜跑到了王爷的书房。差点就将重要的信件偷到了手,所幸杜盛年及时发现,否则这会儿边城早就乱起来了。
也正因为如此,西院那些美人们这段时间更是被禁足了。
若非那些美人们暂时动不得,香月二人毫不怀疑,王爷会辣手摧花,直接把那些美人们给砍了。
边城不算大,热闹的地方就那么几条街。
不知不觉中,沈念念就跟着香月走到了最热闹的地方,人来人往的,喧嚣至极。
香月二人紧紧的跟着她,生怕她会被人冲撞。
见二人紧张的模样,沈念念不由想笑。
她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大家闺秀沈凝霜,而是在乡下住了好几个月的沈念念,这么点人,又怎么可能冲撞了她?
只觉得两个小丫头过于小题大做了,沈念念一边朝着之前她租房的方向走着,一边好奇的看着街上卖的各种千奇百怪的小吃食和小玩意儿,没一会儿三人怀里就抱了不少。
虽昨儿已经逛过不少地方,可还未仔细逛过最热闹的街道。
她这一时兴起,可谓是苦了香月二人,皱着小脸,苦兮兮的跟着,就怕一个不留神将人给跟丢了。
而不远处,刘子越正和几个好友在一家客栈二楼饮酒作诗。
身为村里唯二的秀才之一,他除了没钱时,才会回到坨子村,其余的时候,都是住在县里的。
这几天,刘子越十分郁闷。
先是那向来在刘家做牛做马的二婶与二叔和离了,原本还以为那孤女寡母会死在大冷的天里,哪曾想,那二婶竟然没过多久就盖起了青砖瓦房,那气派的房子,就连县里也没几户人家能盖的起来。
叫他如何不眼馋?
原本还想着让那窝囊的二叔去从二婶手里弄点银钱来花花,可谁又知二婶居然和军营的那些军爷们扯上了关系。
想到这阵子诸事不利,手头也紧了起来,刘子越便越发的后悔,早知今日,便不该挑唆着,让二叔二婶和离。
否则,那青砖瓦房,如今住着的还不是他?
不过现在怎么懊悔都来不及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二婶那丑姑娘竟然自个儿跑了,这两天,二婶可没少哭来着,让她心里好受不少。
不过转念一想,二婶居然拿出二十两银子让村里的人去找那丑姑娘,刘子越心里又不怎么舒服了。
为了找个丑八怪而拿出二十两来多可惜,还不如给他呢。
等他日后做了官,肯定会报答她的,却不想竟是遭那老婆子数落了一顿。
“刘兄,你瞧哪儿。”
刘子越心里不痛快,正喝着闷酒呢,同桌的另一个秀才忽然戳了戳他的肩膀,兴致勃勃的指向外面一处。
“怎么了?”刘子越不解的顺着那秀才指着的方向看去,竟是瞧着一名衣着不错的女子正带着两个丫头逛街呢。
“那女子身上穿的可是鎏金坊出品的成衣,也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小姐。”那秀才眼中闪烁着异光,满眼垂涎之色。
刘子越也是怔了怔,顿时明白过来这同桌是什么意思,鎏金坊出品的成衣可是价值不菲来着,眼珠子转了转,笑道,“怎么了,张兄,你看上了那小姐?”
张秀才故作羞涩点点头,只是略带怅然道,“只可惜,在下也不过是一介穷秀才,瞧那小姐的模样,应当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肯定是瞧不上我的。”
看这张秀才一脸颓然与失落,若是不知他底细的,还真以为他对那女子一见钟情了呢。
刘子越暗暗嗤笑两声,不过面上却是一本正经,“哎!张兄,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的学识可是咱们书院最好的一个,何必这般妄自菲薄,咱们边境男儿一向豪爽,你若真的瞧上了那位姑娘,不若上前与那姑娘说说话,你仪表堂堂,日后肯定能做大官,若是那位姑娘还未婚嫁,你也可让媒人上门提亲呀!”
张秀才的确有此意,对于刘子越这番恭维也颇为满意,不过面上却依旧带着羞涩,“这……万一唐突了那位姑娘,该如何是好?”
“哎!张兄若是怕在心上人面前出糗,不若让小弟陪你一道去如何?”刘子越眼珠子转来转去,明显不怀好意。
不过张秀才这会儿满心思都在那姑娘的身上,听到这话,立即点了点头。
说着,张秀才便付了二人的酒钱,连忙匆匆下楼。
隔壁桌的几个秀才却是将那二人的对话听入耳中,忍不住嗤笑起来。
“呸,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分明就是看上了那姑娘的家世了!”
“真是丢了咱们读书人的脸面,连举人都考不上,这二人居然还敢大言不惭的要做官!真是可笑!”
“不行,我怕那位姑娘待会儿吃了这两无奈的亏,咱们还是去看看的好,免得影响那姑娘的闺誉!”
说着,这几人便紧跟其后,连酒也不吃了。
正巧了,沈念念刚好瞧见正卖炒米的怀西,眼睛顿时一亮,连忙就带着香月二人朝着怀西的摊子走了过去。
哪知中途却被人拦住。
只见那张秀才微红着脸,拱了拱手道,“这位姑娘,不知这方手帕可是您的?”
说着,张秀才将手中的丝帕拿了出来,明显就是姑娘家会用的。
沈念念对这种搭讪手段只觉好笑,只是目光落在刘子越身上时脸上的笑容却是僵了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