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便是端午节。
端午节又称女儿节和天中节,在这一天,少女须佩灵符,簪榴花,出嫁的女儿则要在这一天回娘家躲五。
一大早的,威远侯府就洋溢着一片喜气洋洋的气氛。
威远侯府名义上和实质上的娘家都不在湖州城,自然不需要回娘家躲五。
凤鸣祥早就答应了要在今天带凤止歌出去,一大早就禀了凤麟得了他的首肯,父子俩对凤止歌的亲热劲儿让赵幼君见了腮帮子都咬得生疼,偏偏为了在凤麟面前表现她的贤良淑德还不能说出半点不是。
重午文会是定在晚上的,凉爽不说,月下赏月鉴荷可谓之风雅。
想着凤止歌长这么大还从没出过侯府一步,凤鸣祥干脆请示了凤麟,决定早上就出门先逛逛,中午就去湖州城最有名的知味轩尝尝那里的新菜色,晚上再去重午文会见识见识。
重午文会名气极大,吸引了不少有真才实学的文人士子前来,但凡能在重午文会上让人瞩目的,多是湖州城出名的才子。凤鸣祥虽然天资聪颖,但到底尚且年幼,是以也没想过要在重午文会上出头,纯粹是为了去见见世面。
凤麟对凤鸣祥这不骄不躁的态度赞赏不已,又见两人兄友妹恭的心里自是欣慰不已,高兴之下当即手一挥,就给侯府的下人们放了一天假。侯府侍下人亲厚,每月都有两天假可供支配,但谁不想在节日里出门走走,是以凤麟的这一决定当即便引来阵阵欢呼。
凤鸣祥往常也是出门惯了的,这次就带了两个比他至多大个三两岁的小厮。
凤止歌出门就麻烦了不少,李嬷嬷是必需要带的,林嬷嬷则主动要求留下来照看着慕轻晚及洛水轩,又点扶风和半夏两个大丫鬟跟随。这些日子下来,两个大丫鬟一灵慧一稳重,在下面的丫鬟面前很有些威严,再来大家今天都得了假,因此小丫鬟们即使羡慕二人能跟着姑娘出门,也都笑嘻嘻地与二人道别。
洛水轩位置偏僻,凤鸣祥生恐凤止歌刚苏醒身子吃不消,来接她时还特地吩咐人抬了顶软轿来,软轿上置了织得细细的竹簟,让人一见之下便觉一股凉意。
凤止歌有些哭笑不得,敢情她如今还成了纸糊的了,不过走点路而已,居然还被认为吃不消。若是让他们看到她从前跟着上战场的样子,还不得瞠圆了眼。有心推拒吧,不说凤鸣祥那满是期待的眼,便是慕轻晚一副怕她摔了绊了的担心样子,也让她那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没办法,只得在李嬷嬷不着痕迹的笑意下上了软轿。
凤止歌身子瘦弱,婆子们抬着也不吃力,不过盏茶功夫便出了垂花门直达大门。
侧门边已经备好了马车,威远侯府的马车上刻了族徽,外表看来并不奢华,内里却布置得宽敞舒适。考虑到乘坐马车的多是女眷,马车里放了一张矮几,固定在矮几上的碟子里装了些精致的小点心,车壁上还开了小隔间放些女眷出门要带的零碎东西。
已经入夏,天气一点点热起来,凤鸣祥怕马车里闷热,特地让人在角落里摆了冰盆,凤止歌一入内便觉丝丝凉意迎面扑来。
真是个爱操心的小老头!
凤止歌回头看了已经骑上马的凤鸣祥一眼,收获凤鸣祥灿烂的笑容一枚。
凤鸣舞被丫鬟婆子追着跑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让她感觉极为刺眼的一幕。
若按凤鸣舞往常的骄纵脾气,恐怕早就一鞭子抽了,不过她本就在凤止歌手上吃了大亏,能制得了她的李嬷嬷如今又是凤止歌的教养嬷嬷,在李嬷嬷那不喜不怒的眼神注视下,她倒是生生将心里那口恶气给咽了下去。
转过头,撅着嘴冲凤鸣祥道,“哥哥,你怎么尽胳膊肘往外拐,我才是你的妹妹,怎么出去玩都不带我。”
凤鸣祥皱了皱眉头,还没说话,后面的一群丫鬟婆子便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
“二小姐,您快跟奴婢吧,侯爷……还禁着您的足呢。”凤鸣舞的乳娘张嬷嬷不安地看了凤鸣祥和凤止歌一眼,低声劝道。
自从凤鸣舞被凤麟禁足之后,她身边的丫鬟婆子几乎全被换过,这位张嬷嬷本也是要被赶出府的,还是赵幼君念在她这么多年来照顾凤鸣舞也算是尽心尽力,开口向凤麟求了情这才得以留下来。
张嬷嬷性子温和,因此往常在落霞院里震不住凤鸣舞身边的丫鬟婆子,若不是这样,那些丫鬟婆子也不会在凤鸣舞面前如此口没遮拦,导致凤鸣跟着有样学样了。
张氏一手将凤鸣舞带大,对自己小主子的脾气可谓了如指掌。今儿二小姐没得侯爷首肯便私自出了落霞院,若是传进侯爷耳里,恐怕又得大发雷霆,倒不如先将二小姐劝回落霞院,再寻个时机去向侯爷认错。
不过,张氏也知道凤鸣舞犯起拧来怕是谁说也不听,也只得温声劝慰。
当然了,张氏的劝慰这时候不可能被凤鸣舞听进耳里,她恨恨地瞪了凤止歌一眼,满脑子都是哥哥被凤止歌抢走了的委屈。
“哥哥,这么久你也不来落霞院看我,如今出去玩还不带我……”凤鸣舞越说越委屈,一双大眼中慢慢渗出水光,看起来好不可怜。
凤鸣舞自小就听赵幼君的念叨,道是他们兄妹俩是一体的,就是将来她出嫁了,哥哥也是她的依靠。可如今凤止歌才出现一个月,哥哥就不像往常那般在意她了,叫她如何不委屈?
凤鸣祥闻言有些头疼地抚额,“二妹妹……”
他向来对二妹妹的眼泪没辙,可没少败在凤鸣舞的眼泪之下。现在想想,他还是比较喜欢妹妹那种沉静懂事的女孩子。
想到这里,凤鸣祥微顿,是从什么时候,“妹妹”这两个字在他心里与凤止歌划上了等号,就连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也只是按排行的“二妹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