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凌与寒老爷子到底说了些什么,除了他们两个当事人,就算是寒夫人也不知道。
而在外人眼中,这些年虽然极受圣宠,却一直算得上是低调的寒家,却是一夜之间突然高调了起来,原来并不广为人知的寒夫人的五十寿辰,也突然就在京中贵妇圈子里传遍了。
无论是寒夫人的地位,还是她以自己的德行赢来的众人的敬重,既然知道了这个消息,京城各家的夫人即使并未受到邀请,也当即表示必定会亲自前去恭贺一番。
不请自来,这可是很失礼的表现,寒夫人自然不可能让众多的夫人因自己的生辰而失礼,便也只能一一发了请柬给各家夫人。
于是,寒夫人原本只是想只摆几桌招待亲朋故旧的家宴,最后不得不演变成一场注定受尽瞩目的生辰宴。
寒家这些年惯常的低调,是什么让寒家突然之——间如此高调起来?
接到请柬的人家心里都直犯嘀咕。
这时的寒夫人,却轻叹着摇了摇头。
虽然寒凌并未与她明说,但她大概也能明白,想必公公和夫君是认定了那位凤家大姑娘就是当年的小姑,而寒家的突然高调,也只不过是想让凤家大姑娘借着她这次生辰宴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寒家罢了。
事实上,寒夫人也确实没有猜错。
寒凌那日急匆匆的去见了寒老爷子,单凭寒夫人的描述。两人即使心中激动,却也并不敢确定那就是他们等候已久的人,所以寒凌出了寒老爷子的院子,就径直去找了寒青颜确认。
寒青颜这几年面对寒老爷子父子的追问,一直都只给了个“时机未到”的答复,这时面对寒凌的疑问,却是很干脆的就点了头,叫寒凌意外之余又惊喜不已。
由此,才有了寒家突然的意外举动。
因为寒夫人的这次生辰宴,对京城有闺女的夫人。以及到了适婚年龄的贵女们来说。则无疑变成了另外一场变相的相亲宴。
想想看,以寒家及寒夫人的地位,能被邀请参加这生辰宴的人,必然都是这京城里有名有姓的。说不定。自家女儿的好姻缘就等在这里呢?
再说了。寒夫人的幼子,如今可还没定亲呢,若是女儿能攀上这门亲事。那将来还用愁什么?
于是,京城的凤仪轩见机得快,立即推出了一批新首饰及衣裳,又惹来接连好些天的门庭若市,直让掌柜的笑得合不拢嘴。
而威远侯府里,等了这么久也不见太后那里有什么回音的凤鸣舞,却又有了新动作。
那日在皇觉寺里,寒夫人本只是邀请了慕轻晚和凤止歌去参加她的生辰宴的,只是后来这生辰宴闹得人尽皆知,寒夫人便索性向各家派发了请柬,自然也没漏过了威远侯府,因为凤鸣舞那个云阳郡主的封号,请柬上自然也没少了她的名字。
先前因为要等太后那边的消息,凤鸣舞虽然心里着急,但也着实是安静了一段时间,就梦想着哪天一觉起来,宫里赐婚的旨意就到了她的手里。
可这么久时间过去了,太后那里一点消息也没有,凤鸣舞当然不可能沉得住气,为此还特意又去了安国公府一趟。
只不过,周语然这次与她一样,对太后那边的反常一点头绪也没有,自然也给不出她什么好的建议,倒叫凤鸣舞心中恼怒不已。
而就在这时候,寒家的请柬就送到了她手里。
看着手中的请柬,凤鸣舞一双眼便渐渐变得透亮。
这些日子,因为关心自己将来的亲事,凤鸣舞也着人将京中所有适龄的才俊都打听了一遍,除了先前让她中意不已的萧靖北以外,还有宁国公世子宁修宜,闻祭酒的独子闻越也都是极好的夫婿人选。
当然,还有寒家的三少爷,寒季杳。
说起来,其实凤鸣舞更看中这位寒家三少爷,寒家在大武朝的地位何其尊崇,若是真能嫁进寒家,将来怕是能得了世间绝大多数女子的艳羡。
只是,寒家三少爷虽然好,却并非寒家宗子,就算嫁与他为妻,将来也是做不成寒家宗妇的,凤鸣舞思来想去之下,也只能强忍着心中的不舍,将寒季杳移出了自己的候选夫婿名单,而是一心只想抓着萧靖北。
却全然没有想过,就算她愿意,寒季杳与萧靖北又是不是愿意娶她。
这世间有的人就是天生的自信无比,凤鸣舞大概但是其中之一。
凤鸣舞这时考虑的是,到了寒夫人的生辰宴那天,她心中的夫婿人选萧靖北会不会到场,而她又能不能见到他。
如果能见到他……
就在凤鸣舞为了能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未来夫婿”看,而频繁的出入凤仪轩挑选去寒家赴宴时要穿戴的衣裳首饰时,凤止歌却正带着半夏与扶风游走于京城的大街小巷之中。
许是因为即将见到分离了二十几年的父兄,凤止歌这些天的心绪少有的有些起伏,只要稍得空,心里便不由自主的想起当年还在寒家时,与父兄幼弟相处时的情景。
凤止歌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一个很能自制的人,但如今想来,也许只是因为那时的自己还没有在乎的人和事吧。
总归呆在侯府里也没有什么好心境,凤止歌便干脆领着两个丫鬟逛起京城来。
对于凤止歌这鲜少的出门,李嬷嬷自然是极力赞同的,就差没直接将凤止歌打包给两个丫鬟让她们带走了。
当然,凤止歌也并不是漫无目的的闲逛。
她领着半夏与扶风去的,都是当初她年纪还小时。父亲与兄长带她来过的地方。
若是将凤止歌对这些京城旧地的记忆串在一起,大概便是她那些年对整个京城记忆的一半了吧。
眼前这家开在一条并不当道的偏僻小巷里的王记粥店,但是那些当年的旧地之一。
那时寒老爷子的发妻已经离世,寒老爷子又一直未娶继室,寒家的内院女主人的位置便一直空置。
正值那时候,尚年幼的寒素夜里着了凉。
人若是在病中,脾气多少会与平日有几分不同,寒素自打出生起就一直沉稳冷静得不似她这个年纪的孩子,偏这一生起病来,性子便有些格外的执拗。非得要吃粥。
粥。就是在寻常百姓人家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寒家的厨房自然不可能做不出一碗粥来,只是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寒家大厨房里送来的粥寒素只略沾了沾唇就再也不碰。
寒素并不是真正的几岁孩子。就算病中难得的闹起脾气。也并不大吵大闹。只一点,就是不肯吃饭,无论送上什么美味佳肴。她也只沉默的看着,连嘴都不肯张一下。
到最后,妥协的自然是寒老爷子。
寒家女儿本就比别家来得金贵几分,寒老爷子又自幼就喜这个女儿的聪慧,没少把她抱在膝头,这时见寒素病得往常红润的小脸都苍白起来,又连着一两日水米不进,自然心疼不已。
寒家向来严肃的家主一宠起女儿来,京城各大饭馆小铺子的粥便逐一的送到了寒家,而最后能入了寒素嘴的,便是那王记粥店的。
自那之后,寒老爷子也时常带着寒素去那王记粥店,这便也算是寒素童年时难忘的记忆之一了。
这时离当年已经过去四十多年,王记粥店虽然仍开着,但在店里忙碌的,却从当初一对老夫妻变成了如今的小夫妻,世事变迁果然半点由不得人。
在王记粥店用了一碗粥,依稀还是原来的味道,也许是寻到了旧时的回忆,凤止歌的心绪便也有了平静下来的趋势。
出了粥店,顺着小店所在的那条幽深的巷子,依稀可以看到尽头处人来人往的繁华大街,凤止歌却突然掉转过身,往小巷子的另一边走去。
总归今天就是出来闲逛的,随便走走,说不定还能遇到惊喜呢。
事实证明,凤止歌没有遇到什么惊喜,倒是在一旁看了一出好戏。
凤止歌还记得,上次她想抄近路,结果在一条巷子里遇上了被人追杀的萧靖北。
而这一次,她只不过是想在这巷子里随意逛逛,就看了另外一出好戏。
这条小巷子人迹本就少,凤止歌三人才走到巷子尽头的拐角处,便听得一阵对话声传来,恰好那拐角处又堆着一堆杂物,凤止歌三人也就借着那堆杂物的掩藏,光明正大的听起墙角来。
正在对峙着的,是两方人马。
说是两方人马,其实其中一方只是一位背对着凤止歌几人的年轻公子哥,而另一方,则是另一个穿着一身奇葩粉色衣衫的油头粉面、约二十二三的男子领着一群仆从。
那只用看就让人觉着骚包不已的粉衣男子这时显然很得意,他看了眼对面之人,冷哼一声道:“三少爷,这次,想必没人能再救您了吧。”
一边说着话,那男子一双手跟着挥了挥,最后还掐了个莲花指,直看得旁观看热闹的凤止歌忍俊不禁。
本以为,能与这样的人搅合在一起的,多半也是与这粉衣男子相差不多之人,但待背对着凤止歌那男子开口,凤止歌才觉出几分不同来。
不同于粉衣男子的娘娘腔,背对凤止歌这人声音却是十足的阳刚。
“得了吧,苏七娘,就冲你这副怂包样,少爷我就算是站这里不动,你敢不敢动少爷一根手指头都是个未知数,这会儿倒是充起好汉来了。”这人显然对粉衣男子不屑一顾,也不管此时两人的处境,倒是把心里的轻视尽数表达了出来。
不管是在哪个年代,一个大男人被人像女人那般称呼,都无疑是极侮辱人的,尤其是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位“三少爷”的话几乎让粉衣男子气得一个倒仰。
“你。你……”苏姓的粉衣男子伸出手指着三少爷,直气得浑身颤抖。
倒是那三少爷有些不耐烦了,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你什么你,叫你苏七娘你还不乐意,瞧瞧你这样子,浑身上下哪有一点像爷们儿的?”
只这一句话,就又将那粉衣男子气得直跳脚,若不是被身后的仆从拉住,说不得就要朝三少爷扑过去了。
而那位三少爷,见状一双狭长的眼却不由微微眯了眯。
他与这苏七之间是有些过节。但从来也只是打打嘴仗罢了。若说动手却是从来没有过的,这也是为何他独自面对这么多人却仍然有恃无恐的原因。
可如今看来,今天,可与往常有些不同啊……
就在三少爷细思之时。那苏七被仆从提醒了之后。却是深吸了一口气。强行从暴怒的边缘冷静下来。
冷笑着看向三少爷,苏七眼中先是闪过几分犹豫,可那犹豫最终却换成了坚决。仿佛是做了什么决定般,苏七眼中闪过冷光,神色间现出几分有恃无恐来。
“三少爷说的是,若是换了往常,我还真的就只能对三少爷退避三舍,可如今嘛……”苏七得意的看了看三少爷的身后,“三少爷费尽了力气摆月兑了府上派来保护你的死士,怕是没想到会有这一遭吧?”
三少爷确实是没想到。
这时他才确定,苏七今日把他堵在这里,怕是没想过要善了了。
只是,苏家有这个胆子敢对他动手吗?
一边思索着,三少爷一边却是不着痕迹地退了两步。
苏七见状冷笑着一哼,想要说什么,但又想到自己今天的目的,硬是将到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而是右手向前一挥,示意跟在他身后的人上前。
这苏七看着只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就连跟在他身后的这些人,表面上看来也只是空有些力气的家丁,可这时在行走间那齐整的步伐,便隐隐让人看出了端倪。
三少爷虽然面上并未见示弱,但心里其实也在暗暗叫苦,他虽然自小学了些拳脚,但他自己也知道,那真的只是些粗浅功夫,用来强身健体自然是足够了,但要说用来对付这么多明显的练家子,却是完全不够看了。
一边往后退着,三少爷一边自袖中拿出两包东西,眼见着苏七手下的人渐渐接近,他突然打开其中一包洒向那些人,口中大喝一声:“看毒!”
任是哪个正常人,听到“毒”这样的字眼,心里恐怕都要露怯三分,苏七带来的这些人虽然也算得上是训练有素,但人谁不爱惜自己的性命,所以在纸包里的粉末洒过来时,这些人仍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甚至有些人还抬手护住了自己的面门。
一阵静默之后……
什么事也没发生。
三少爷洒出来的所谓毒药,只不过是一包无害的细沙。
天知道三少爷这种世家公子身上,为何会随身带着细沙。
见苏七手下的人一个个都瞪着自己,三少爷讪笑几声,一边又往后退了几步,一边打开手里的另一个小纸包,连连摇手道:“方才这是拿错了,如今这包可是真正的见血封喉的毒药,你们不想死的可不要过来啊。”
这话说得,不仅苏七听了面皮真抽抽着哆嗦,就是他手下那些人,也一个个都跟着傻子一样看着三少爷。
他们看起来就那么好骗吗,上了一次当,难道就会上第二次当?
所以,不管三少爷嘴里再说着什么,苏七手下那些人都只当没听见,脚下却渐渐朝着三少爷围了过去。
三少爷面现无奈,一边缓缓后退,一边却是抖抖着手里剩下的纸包,故计重施般的把纸包中的粉末往对面一洒,同时再次大喝一声:“这次可真的是毒了!”
大概无论哪个地方,都会有一个版本的狼来了的故事,苏七和他手下这些人无疑便听说过大武朝版的狼来了,这次当然不会再中计,除了提前挥着袖子遮挡沙尘外,便再没了其他多余的动作。
再然后……
“啊……”
“啊……”
两声惨叫之后,走在最前面的两人蓦地倒地翻滚起来,隐约可见两人那被双手紧紧捂着的双眼处流下的两道猩红的血痕。
众人心中一颤,然后又齐刷刷的瞪向三少爷。
三少爷似是胆怯般又往后退了一大步,一边还讪讪地道:“我早就提醒过你们了,这次是真的毒药,谁叫你们不相信的?你看看你们都想着要害我了,我这还提醒你们小心毒药,这世上有我这样的好心人吗?不过你们放心,我身上也就那一包毒药,多的是再也没有了。”
后面这句话,苏七以及他手下的人倒是相信。
像这种厉害的毒药如果满天飞的话,那这天下可不就大乱了?
“他不可能还有毒药了,快点给我上!”苏七几乎是红着一双眼吼道。
绕开还在地上打滚的两个倒霉蛋,其他人又一步步向着三少爷逼近。
然后就见三少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突然将左手的衣袖往上一卷一按,两支锐利的短小箭矢便以极快的速度射出。
只一瞬,便又是两人应声倒地。(未完待续。)
PS:三少爷当然不贱,这标题只是因为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电视剧,哈哈~
另外,多谢亲们月底热情的月票,在此呼唤2月保底月票,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