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苏皇后挑了挑眉。
她一直在揣测着承平伯夫人的来意,却没想到,承平伯夫人这次是因为苏七的亲事求到了她头上。
对于承平伯夫人给出的理由,苏皇后倒是相信的,她这个嫂嫂,这些年来虽然没少折腾府里那些妾室通房,但对她那个唯一的女儿却也真是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好。
只怕只是为了已经出嫁的女儿将来能多个依靠,哪怕是苏七的忙,承平伯夫人也绝对愿意帮。
这样一来,苏皇后心里倒是起了些好奇之心。
苏七的风流,与她那亲哥哥可是如出一辙,要说苏七会突然因为看中了一个好人家的姑娘而收心,苏皇后却是不信的。
不过,看承平伯夫人这样子,倒也像是确有其事?
苏皇后便有了些兴味,问道:“哦?不知他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承平伯夫人见皇后有些兴趣了,忙道:“正是威远侯府的嫡长女。”
听到“威远侯府”几个字,苏皇后面上的笑意便立马淡了下去,她可没忘记,上次便正是因为这个威远侯府的大姑娘,她一时气得没了理智,与皇上争执了起来。
这件事过去也有好些日子了,但皇上显然还没有消气,哪怕是这月初一该歇在坤宁宫时,都借故要处理政事没有过来。
经过上次的那番争执,皇后倒也算是看清楚了一些长久以为她刻意视而不见的东西。心里对皇上少了几分期待。
但,哪怕是这样,提及这位凤家大姑娘,也很难叫苏皇后再有什么好声气。
不过……
苏皇后随即便反应过来,听承平伯夫人的意思,苏七是看上了凤家大姑娘,想要娶她过门?
都说狗改不了****,这句话虽然说起来很糙,但也由不得人不承认其中确实有道理。
苏皇后可不相信苏七那等如命之人,有一天会因为一名女子而突然浪子回头。就如她的亲哥哥承平伯一般。年轻之时不也好多次说是要悔改,但一直到如今人都老了,不也一样恨不得天天趴在女人的肚皮之上?
作为在这方面最得承平伯真传的儿子,苏七又怎么可能会不一样?
既然如此。若是真将凤家大姑娘许配给苏七。那。她岂不是会成为第二个承平伯夫人?
只要一想到上次皇上竟然想通过自己来见这位凤家大姑娘,苏皇后便恨得有些牙痒痒的,哪怕她如今已经不再期待那帝王之爱。作为中宫皇后,她也绝不希望再有哪个女人能骑在她脖子上。
这样一来,承平伯府,倒也真是凤家大姑娘的好归宿……
不过,只片刻,苏皇后便摇了摇头收回自己的如意算盘,且不说威远侯府比之承平伯府门第要好上不少,苏七的名声又响彻全京城,哪怕有自己这个皇后在后面,威远侯府也必定不会应下这门亲事,单说这位凤家大姑娘被寒老爷子认作了女儿,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求寒家直系认亲,便知道这凤家大姑娘的主意不是那么好打的。
若是寒老爷子的女儿却嫁进声名狼藉的承平伯府,那才真是个大笑话。
寒老爷子精明一世,又如此看重这个新认的女儿,又岂会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这样一想,苏皇后心里便泻了气,她看了面带希望的承平伯夫人一眼,突然气恨交加地道:“你们也真会异想天开,就凭苏七的德行,也敢打上凤家大姑娘的主意,这些年承平伯府没少挑衅寒家,寒家没把承平伯府当回事,自然也就不会有报复之举,难道,这样你们便以为自己可以随便骑在寒家的头上?”
苏皇后其实对国家大事也懂得不多,但她好歹进宫这么多年,也将皇上对寒家的忌惮都看在眼里。
连皇上都不敢轻易动寒家,一个承平伯府便想着出这个头,苏七是胆子太大还是太过愚蠢?
苏皇后的突然发火让承平伯夫人也吓了一跳,原本不是还好好的吗,而且看皇后娘娘的样子也不是没有动心,怎么突然就变脸了呢?
但将苏皇后的话听完,承平伯夫人才真的觉得苏七及她是在异想天开。
也怪苏七,他当时也是在半昏迷之间听萧靖北几人提到凤止歌的身份,在此之前他甚至不知道那个令他吃了大亏的少女到底是谁,乍然得知仇人身份,他一心只想着要让凤止歌一辈子被他折磨,自然没有功夫想更多。
他们怎么就没想到,凤家大姑娘除了是威远侯府嫡女,如今还成了寒老爷子的女儿呢?
当年一个寒家旁支子弟,便能在与苏家子弟争风吃醋之后当街把苏家人打个半死,事后苏家还只能忍气吞声,如今寒老爷子的女儿……
承平伯夫人想到这里便生生打了个寒噤。
她先前一心只想着女儿,到这时才蓦地找回些理智来,就算苏七画下的大饼再诱人,根本没有可能的事,她又能奈何?
承平伯夫人瞬间便有些蔫蔫的,又被皇后数落了一番,她便有些没精打采的出了宫回府。
而坤宁宫里,皇后在承平伯夫人告退之后,却是端坐凤椅之上,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沉思了许久。
从上次因为这个凤家大姑娘与皇上爆发争吵以后,皇后便一直有遣人注意赵天南的行踪,也是自那时起,他知道了赵天南去皇陵之举。
苏皇后并不知道皇上为何会去皇陵,但想来一定与那个已经成为宫中禁忌的人有关。
苏家本就是从前朝延续下来的小吏之家,当初在大武朝立国之初更是没能触模到权力的核心。且那时的苏皇后也只是个待字闺中的少女,所以对寒素之事她其实也是在进宫之后根据某些蛛丝马迹推测出来的。
她只隐隐知道,那个寒素便是皇家玉牒上的元后,而且是出自寒家,对皇上与寒素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是半点不知。
一个死了二十几年的人,却一直如一抹挥之不去的阴影一般遮挡在这后宫所有女人的心上,苏皇后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心里的恨意便如那疯长的野草一般无法抑制。
自从皇上第一次提起凤家大姑娘之后,往皇陵去的次数便愈发频繁起来了,莫非。是这位凤家大姑娘与那寒素有什么地方极为相似?
苏皇后不得不这样想。
对帝王来说。这天下任何一名女子,只要他想,便一定能得到。
苏皇后并不怀疑这一点,以皇上如今这反常的样子。若是哪天皇上真把那凤家大姑娘收进宫里。自己这皇后的位置。岂不是愈发不会安稳了?
苏皇后心里涌起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她现在已经不再想着能得到来自帝王的恩宠了,但她既然坐上这把凤椅,便绝对不想被人挤下来。
所以。哪怕只是一个可能,苏皇后也隐隐将那还未见过面的凤家大姑娘当作了敌人。
也许,最好的办法,还真是如承平伯夫人那般,将凤家大姑娘许配给苏七?
苏皇后思忖着。
虽然这件事实行起来颇有难度,但,如果能说动皇上赐婚,难道威远侯府与寒家还能公然抗旨不成?
至于如何让皇上点头……
那,就从皇上对寒家的忌惮入手吧。
苏皇后又将心里的盘算细思了一遍,待确定真的有可能说服皇上,她才站起身,招来宫人梳洗打扮了。
……
当苏皇后亲自捧着一盅补汤来到乾清宫外时,赵天南刚在御史参承平伯府无视礼教人伦的折子上写下御笔亲批,那朱红色的字迹写得很清楚,承平伯教子无方,爵位连降两等并罚其三年俸禄,伯府之人若无圣意,不得随意外出。
不仅降了承平伯的爵位,罚了俸禄,还将承平伯府一家都软禁了起来。
却是意外的没有立刻夺去苏七的世子之位。
只不过,想必承平伯府之人并不会因为赵天南的仁慈而感激涕零。
承平伯府当年本就只是小吏之家,家里产业是基本上没有的,就算借着苏皇后翻身之后置了些产业,为数也并不多,再加上整个伯府上下就没什么有能力打理庶务的人,那些产业能维持着不亏损就算是好事,就更别指望着能给府里多些进项了。
所以,这一府上下本就只靠着承平伯的俸禄过日子,且因伯府的主子们都随了承平伯的德行,往常日子就过得紧巴巴的,若不是有擅长精打细算的承平伯夫人维持着,恐怕这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如今承平伯乍然被罚了三年的俸禄,爵位又降了等,只怕接下来的这几年,伯府上下都得勒紧了裤腰带过活了。
至于伯府的男主子们再像往常那样寻花问柳?
别说他们手里还有没有余钱,单只皇上下的禁足令,就足以让他们消停了。
赵天南方才将手中批完的折子放到一边,便听林公公轻声禀告道:“皇上,皇后娘娘来了。”
林公公说完,便问询般的看向赵天南。
只要赵天南示意他将皇后打发走,他便会毫不迟疑的执行赵天南的意志。
至于苏皇后会怎么想,这并不在林公公的考虑范围之内,他也不在乎。
若是往常,赵天南也许就直接让林公公将苏皇后打发走了,只是今天,他却并未如此。
看向林公公,赵天南问道:“苏家发生的事,皇后尚不知情吧?”
林公公闻言点了点头,“按皇上的吩咐,这件事并未传进皇后耳里。”
这皇宫是赵天南的皇宫,他若是想刻意不让一个人知道某件事,那个人便绝对不会知道。
哪怕,那个人是中宫皇后。
听林公公如此说,赵天南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既然皇后对苏家之事并不知情。那她这次主动来乾清宫,又是为何?
虽然赵天南从来都对自己精挑细选的这个皇后不以为意,但好歹也是二十几年的夫妻,他对苏皇后的脾性也是知道一二的。
上次争吵之后,他便再也没往坤宁宫去过,以皇后那喜欢端架子的性子,哪怕她能认清形势,也绝不会这么快就低头服软。
莫名的,赵天南便对皇后的来意有些好奇起来。
他冲着林公公点了点头,“传皇后进来吧。”
林公公应了声是。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下。只片刻,便领着皇后进了内殿。
苏皇后小心翼翼地捧着手里的汤盅,先向赵天南行了个福礼,然后笑着道:“皇上。这是臣妾亲手炖的补汤。皇上不如趁热用了吧。皇上这些天处理国事辛苦了,臣妾虽然帮不上皇上的忙,但给皇上做些汤水补补身子却是能做到的。”
苏皇后说得自然。半点也看不出不久前她还与赵天南有过那样一番争吵。
赵天南往苏皇后手中的汤盅看了一眼,林公公便自苏皇后手中接过汤盅,送到了御案之上。
细甜白瓷的汤盅上仍残留着热意,不时还有几缕白汽冒出,赵天南伸手将盖子揭开,便嗅到一股混合着药香的香味。
这是苏皇后最为擅长的补汤。
用白瓷调羹轻轻翻搅了盅里冒着热气的补汤,赵天南看向苏皇后:“皇后的心意朕收到了,朕还要处理政事,皇后若无他事,便跪安吧。”
听赵天南这样一说,苏皇后心里便是一急,她可是带着目的来乾清宫的,若是没达成目标,那她岂不是白来了?
于是,苏皇后忙道:“不瞒皇上,臣妾确实有事要求皇上。”
赵天南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道:“不知皇后有何要事?”
苏皇后便沉吟着看了林公公一眼,明显不想被林公公听到她与赵天南之间的谈话。
在苏皇后以为,林公公见了她如此明显的暗示,怎么着也得主动退下才是,但实际上林公公却是雷打不动的立于原地,就像是根本没察觉到苏皇后的那一眼般。
苏皇后又气又恨。
若说这宫里她最看不顺眼的人,林公公绝对能算其中之一。
林公公如今是宫里权柄最大的司礼监掌印大太监,若这样一个人能为她所有,皇后不知道得有多高兴,但偏偏这林公公就像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般又臭又硬,对苏皇后几次三番的拉拢都视而不见,也莫怪苏皇后会看他不顺眼了。
在苏皇后的暗恨之下,林公公抬头看向赵天南,直到赵天南轻轻点了点头,他才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苏皇后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她这次是来说服皇上给苏七和凤家大姑娘赐婚的,若是成了还好,赐婚的旨意是皇上下的,寒家指定是不敢抗旨不遵的。
可若是这件事不成,被林公公听到她居然为了自己那个视如命的侄子求娶凤家大姑娘,若这件事再传到寒老爷子耳里,苏皇后自认她是没办法承受寒老爷子的怒火的。
苏皇后是有自知之明的,她这个皇后在外人眼里看着是光鲜,但在寒老爷子这等人眼中,只怕她还真算不上什么。
苏皇后毫不怀疑,若真要皇上在寒老爷子与她之间选出一个来,皇上铁定会放弃她。
所以,也由不得苏皇后不小心谨慎。
待林公公带着殿中宫人都退了下去,苏皇后才道:“皇上,臣妾这次是为了娘家之事来求皇上的。”
赵天南闻言手上动作便是一顿,调羹与那汤盅轻轻一碰,发生一声清脆的响声。
林公公不是说苏皇后没听到宫外传来的消息吗,那皇后又如何为了承平伯府之事而来?
赵天南并不怀疑林公公所说的话,所以他漫不经心的看了苏皇后一眼,问道:“皇后有何事不妨直说。”
苏皇后心里一喜,看皇上的心情好像挺不错的样子,这样一来,她所求之事恐怕还真有成功的可能。
这样一想,苏皇后的声音都轻快了几分,她道:“皇上也知道臣妾娘家是什么样子的,臣妾那不成器的兄长每日里只沉迷与,伯府里若不是有嫂嫂看顾着,只怕早就乱得不成样子了。前段时间蒙皇上恩宠,立了伯府老七为世子,偏臣妾那侄子的性与兄长是一模一样,这些日子臣妾也没少为伯府的将来担心。”
苏皇后一边说,一边抽出丝绢拭泪,见赵天南并没有要打断她的样子,又继续道,“好在臣妾那侄子近来倒是有些浪子回头的样子,这次说是看中一位好人家的姑娘,想将这姑娘娶回家,下定决心以后要好好过日子,所以臣妾才求到了皇上这里。”
听完苏皇后的来意,赵天南一双薄唇便缓缓扯出一个优雅的弧度来。
在苏皇后说来,苏七俨然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若是她知道苏七昨天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了什么样的事,她会不会恨不得将自己方才说出来的话都给吞回去?
这样一想,赵天南心里便更为愉悦。
他饶有兴味地道:“哦?不知皇后那内侄,看上的哪家姑娘?若真是合适,朕也不妨成全于他。”
皇后听罢心中喜意更甚,也来不及细思今天皇上为何如此好说话,张口便道:“正是凤家大姑娘!”(未完待续。)
PS:终于还完债了,表示无债一身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