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眼见就要缠身的麻烦在脑子里翻滚,周语然简直恨不得将让她走到如今这一步的梁有才生生掐死。
想到梁有才,周语然心里蓦地一冷。
先前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可如今有了她莫名的怀了身孕这个结果,再回头看,便依稀发觉梁有才身上的疑点。
一个多月前,梁有才突然一反常态的待她格外殷勤起来,每次她去他那里,都极尽痴缠之能事,就好像恨不得一刻不停的与她在床上纠缠。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她从来没落下过的避子汤味道有了些变化。
再然后,从来没忘记过服避子汤的她突然有了身孕。
这一个多月以来的事串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哪怕周语然再怎么迟钝,这下也该知道是谁在捣鬼了。
这样想来,今天梁有才的所为就更可疑了。
不仅没像以前这一个多月这般折腾她,反而在她临走之前劝她不要喝那避子汤。
莫非,他已经猜到她有了身孕,才会刻意如此?
可笑她还以为他这一个多月来的热情是因为先前几个月不见积攒的思念与惶恐,居然就这样被他骗了过去,还一次又一次的服下那些被加了料了的避子汤!
“梁有才!”周语然一字一顿的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一张娇艳的貅更是因怨恨而变得扭曲。
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以为的。被她当宠物一样养着的男人,竟然敢背地里暗算她?
“好啊,很好!”周语然冷笑着,猛然站起身就往外冲,完全不顾身后张嬷嬷的连声阻止。
她倒要看看,梁有才是凭什么敢背着她做下这样的事!
被自己养了多年的宠物反咬了一口,周语然此时便是这样的心情。
才驶回安国公府的马车还没来得及卸下,便被载着周语然往梁有才所居的宅子疾速驶去,那疾驰的速度,就仿佛周语然此刻那狂怒的心。
周语然所乘的马车刚驶出安国公府。消息便传到了凤止歌这里。
凤止歌这时正在与萧靖北一起用晚膳。听到消息只轻轻一笑。
先让他们狗咬狗吧。
……
而独自在那宅子里的梁有才,这时却莫名的有些心神不宁。
他听了那嬷嬷的话往周语然服用的避子汤里加了东西,为的就是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如今周语然果然似乎是有孕了。梁有才兴奋之后。却又心情忐忑起来。
他想起了周语然听到他说不喝避子汤时的表现。
他只不过是这样提了一下。还是以关心她的身体为由,都惹来周语然那样一番狂怒。
那么,哪怕周语然如今真的有了身孕。她会不会如那嬷嬷所说的那般,被他软语求一求就决定将孩子生下来?
梁有才原来是有几分把握的,可如今他却不确定起来。
一日夫妻百日恩,那个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并劝说于他的嬷嬷是这样与他说的,梁有才原本也是赞同这句话的,都说女人天性就心软,他与周语然保持这样的关系好些年了,就算不是真正的夫妻,周语然对他总该也有几分情意才是。
可真到了这一天,梁有才又对自己在周语然心里的地位不自信了。
他想起了周语然那时说的话。
难道你还指望着我给你生个孩子?
梁有才,你可别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身份?
他有什么身份,他只不过是一个被女人当个逗趣的玩意儿般养着的男人,为此,他甚至还不顾年迈的老母,抛弃成亲不久的妻子……
他原本虽然在外面拿着周语然给的银子大把的花着,可也时刻不敢忘自己的处境,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也渐渐有了不该有的奢望?
是因为周语然这些年只养了他一个男人?
还是他心里对孩子的渴望已经超过了周语然给他的威胁?
若不是如此,他又怎么会被一个明显不怀好意的嬷嬷几句话就说服了?
如今最重要的是,在发现自己有孕之后,周语然到底会作怎样的决定?
就在梁有才心里七上八下时,他突然听到外面传来马车的声音,然后又是急促的拍门声。
打开门,然后关上,梁有才还来不及说一个字,沉着一张脸的周语然就扬手给了他一记重重的耳光。
“梁有才,你吃我的,穿我的,如今竟然还敢背着我做小动作,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似是觉得不够解气,周语然反手又是一耳光抽在梁有才脸上。
梁有才被周语然打懵了,他认识周语然好几年,这几年来周语然虽然也会在他面前发脾气,但要说动手,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梁有才还正发愣呢,周语然又继续骂道:“不过就是我花钱的养的男宠,竟然也敢玩花样,这次我要是有个什么事,也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说这些话时,周语然脸上表情扭曲,看着很是狰狞。
梁有才听完这话,心里的火却是突然一下就窜了出来。
他知道,他是被周语然养着,吃的住的穿的用的都是周语然花钱买的,可他好歹也是读过圣贤书的,哪怕明知道这些事实,他也断不能接受“男宠”之名。
“够了!”梁有才涨红着脸一把推开周语然。
周语然猝不及防之下,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就摔了一跤。
没想到梁有才敢推她,周语然微愣之后却是一声冷笑,她上下将梁有才打量了一番,道:“好啊,这是被说作是男宠所以恼羞成怒了?哼。做都做了,还怕人说?难道你还想当了婊、子又立牌坊?”
“你!”
哪怕这些年都靠着女人过活,但梁有才怎么说都是个男人,如今不仅被周语然说作是男宠,还说这些什么婊、子牌坊的话,羞恼之下自然就有些口不择言。
“对,我就是你这个安国公夫人养的男宠,可那又如何,如今你这位高贵的安国公夫人,不也一样怀了我的孩子?”
这话一出口。梁有才就有些后悔了。
再看周语然。震惊过后,扬手又是一巴掌煽在了梁有才脸上,“好你个梁有才,现在看来是我看走眼了。平时都装得跟孙子一样。原来还是条不叫的狗?”
愤怒之下。周语然也是尽点着难听的话来骂。
梁有才也被激出了脾气,这么些年来,倒是第一次撇开一切与周语然对骂起来。
许久之后。两人都骂得有些口干舌燥了,这才双双住了口。
沉默着回房,也顾不得自己现在是个高龄孕妇,狠狠灌上几口凉水,周语然才有些冷静下来。
她面无表情的看向梁有才,道:“说说吧,是谁让你这样做的。”
她与梁有才保持这种关系也好几年了,先前梁有才一直都表现得很是听话,如今突然背着她做下这样的事,若是说背后没有人鼓动指使,周语然是不会相信的。
而梁有才之后的反应,也让周语然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梁有才耸拉着脑袋,见周语然已经猜到了,他也不再隐瞒,当即就把李嬷嬷来找他并蛊惑他一事说了出来。
当然了,出于某些小心思,他将他之所以会犯糊涂的原因都归咎于李嬷嬷太会鼓动人心。
周语然听完再次压不下心头的怒气,她冷冷地看向梁有才,“都到了现在,你还想着找借口,不用你说我也能猜得到,你不就是想有个延续香火的血脉吗,若是你当初老老实实的告诉我,说不定我心情一高兴,就把你那儿子给你弄过来了,谁知道你竟然如此愚蠢,居然听信一个陌生人的话来暗算于我,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就凭你也配让我为你生儿育女?”
梁有才呆立不语。
他这时也看出来了,周语然是不可能生下这个孩子的,这样说来,他的一番谋划就是做了无用功?
更让他懊恼的是,周语然所说的,他若是当时便把实话告诉她,说不定她能将小宝弄到他手上来。
现成的儿子他没抓住,却费这么大的心思来算计周语然。
如今平白惹怒了周语然不说,他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可能生下来,他这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带着无尽的懊恼,梁有才正在思考,自己到底是要立刻向周语然痛哭求饶发誓痛改前非呢,还是该拿以往的情份打动周语然呢?
没等他想出个结果来,周语然又冷笑着说出了他并不想听到的话。
“蠢货,你以为你算计着我怀了身孕就可以多个儿子了?别说我不可能留着这个孽种,就算我昏了头愿意生下这个孩子,你以为这件事真的就如那嬷嬷所说的瞒得过旁人的眼睛?”
“当初我可是得了太后的懿旨嫁入安国公府的,一旦这个孽种出现在别人的视线里,嘿,太后娘家侄女给最受皇上倚重的安国公戴了绿帽子,还生下了孽种,到时候,别说是你我,就是整个承恩公府,也承受不起皇上的怒火,真到了那个时候,我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当然是没有什么好下场,你猜猜,你这个无依无靠的奸夫,会得个什么结果?”
周语然说着这些话,眼里便如淬了毒一般。
她是真的恨啊,她一向是把梁有才看作是手中一个可以随她任意摆弄的玩具的,如今这个以往看似听话的玩具,竟然将她推向了如今这种境地,叫她怎么能不恨?
如果弄死梁有才就能解决这件事,周语然如今必定已经用了几十种法子让梁有才死上个千百次了。
周语然的眼神太过骇人,再加上她所说的这番话是梁有才从来没有想过的,惊惧之下。他竟然膝盖一软,就此跪倒在地。
他本就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被周语然给的富贵生活迷花了眼了,乍听事情暴露的严重性,又顺着周语然的话脑补起自己将来会有什么下场,竟被自己想象中的场景吓得浑身无力起来。
“真是个窝囊废!”周语然厌恶地看了梁有才一眼,“我当初是眼瞎了吗,竟然会看上你这样的男人!”
她当初之所以会对梁有才起心思,是因为梁有才十分会讨好人,一张嘴说起好听话来能腻死人。二来当时的梁有才还是个一心向学的读书人。看着还有几分风骨。
却不想,当他接受了被她养着的提议之后,他的那点子风骨就已经消失殆尽了。
梁有才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不过是有些小算计想要个孩子。却与皇权扯上了关系。
他当初可也是苦心向学过的。而他苦读圣贤书的目的。不就是“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吗,在他的心里。皇权是冰冷无情且至高无上的,叫他如何能不害怕?
顾不得因为周语然语气中的嫌弃而生气,梁有才一把抱住周语然的双腿,一时间涕泪横流的哭诉求饶:“夫人……语然……小心肝儿,我不想死啊,我求求你,你帮帮我吧,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这时候的梁有才,真是半点形象也没有了,鼻涕眼泪尽数糊在脸上,甚至还沾了些在周语然的衣裙上。
周语然看得一阵反胃,冲着梁有才的脑门就是一阵干呕。
如此让人倒尽胃口的男人,真不知道她以前是怎么看上这个男人的,难道当时真是眼瞎了?
抬脚将梁有才踢开,周语然满脸厌恶,再也不想听梁有才说任何话,她抬腿便往外走去。
而被周语然留下的梁有才,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只觉未来一片灰暗绝望。
周语然满肚子的气来,又带着满肚子的气离开。
哪怕她此刻将梁有才大卸八块,也改变不了她肚子里已经多了一块肉的事实,而如今,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再次回到安国公府,张嬷嬷早已经等在了大门口。
见周语然好端端的回来了,张嬷嬷这才松了口气。
一路回到宁远堂,张嬷嬷将所有下人都打发下去,然后才道:“夫人,如今该怎么办,要将这件事告诉老爷吗?”。
张嬷嬷口中的老爷,自然不会是安国公萧立,而是周语然的父亲承恩公。
几乎就在下一刻,周语然便出言否决了张嬷嬷的提议,“这件事不能告诉父亲!”
她说得斩钉截铁。
周语然很多年前就已经知道自己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说他有野心吧,偏生他的胆子还小得要命。
就比如说是整个周家都想完成的那件大事。
当今皇上就只得太子这一点骨血,而太子又尚未娶太子妃,自然也不会留下子嗣。
若是太子在有子嗣之前就薨了,这整个大武朝,与皇上还有着血缘关系的人,不就只剩了他们周家人?
到时候再有太后在皇上面前吹吹风,还怕皇上不同意过继周家的孩子去继承皇位?
很多年以前,周家族中就有人提议在太子那里动动手脚,偏她那个心大胆小的父亲既想周家将来成为皇权之上的存在,又不想冒风险,只想着以太子的身子说不定也坚持不了几年,待得太子自己病死了,结果不也是要由周家来摘这颗天底下最美味的桃子?
所以事情就一直这样拖了下来。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被所有人以为撑不了几年的太子还活得好好的,如今还即将定下太子妃的人选,可看看周家呢,在太后说话不再管用的现在,也不知道皇上还记不记得他还有个姓周的舅舅?
周语然不敢肯定,以她父亲那胆量,知道她怀有身孕之事后,会不会因为怕担干系而直接将这件事捅到皇上那里去。
别看她这个父亲平时待她还算好,这些年也没少因萧靖北之事给她料理后事,可真到了关系自身利益的时候,他会怎么选择,又有谁能说得准?
张嬷嬷大概也是知道周语然有什么顾虑,闻言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却突然转到了梁有才身上来,“夫人,那个梁有才又该如何处置?”说完,她一手横向划过脖颈,询问的看向周语然。
提起梁有才,周语然自然是恨极。
只听了旁人的蛊惑便设计自己怀上孩子,却全然没想过她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更没想过,以她如今这接近四十的年纪,这个孩子会不会成为她的催命符。
梁有才,这是根本就没把她的命当回事!
不过,她也早该看明白梁有才自私凉薄的本性了才是,若非如此,他当初又怎么会抛下寡母与手无缚鸡之力的林娘子呢?
想到这些,周语然自然不会对梁有才有任何的不舍之意,她本待点头的,可转念一想,就这样了结了他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只等过了这几天,她将肚子里这孽种处理了,再腾出手来好好收拾他!
这样一想,周语然便摇了摇头,“先让人看着他,不要让他跑了,等过几天我再叫他知道敢欺瞒我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张嬷嬷虽然有些不赞同,可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
正惶恐不知所措的梁有才当然不会知道,他的小命就在周语然这一点头一摇头之间幸运的保留了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