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眉和碧海从齐欢屋里出来,心情都不是很好,两个丫鬟觉得齐欢的话也有道理,辩驳不得,但真要对花秀视若不见吗?碧海没见到花秀的伤,还好一点,翠眉却因亲眼目睹,实在是触目惊心,始终眉头紧锁。
两个人正在屋里做针线,忽听瓣儿在窗下叫翠眉的名字。“太太让。”
翠眉放下手中活计,心事重重地进了齐欢房间。
“你去花秀那里一趟。”齐欢脸上有些疲倦,但还是口齿清晰地将要做的事吩咐给了翠眉。
翠眉的眉头舒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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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今天是除夕,厨房特意做了几种点心送到各房,说是厨房几个婆子凑钱孝敬主子的,花秀那里也得了一份,是厨房的管事吴妈亲自送去的。
和往常一样,吴妈照例叮嘱花秀要好好伺候老爷,争取生个一子半女,为吴家增光。
“你要是有了老爷的骨肉,在老爷面前就是红人儿,到时候把你哥哥调回府里,还不是你枕头边一句话的事儿?”吴妈说道,“你就这一个哥哥,忍心他在乡下吹风啊。”
花秀木讷地点着头,想着齐欢的无情,心里一片绝望,忍不住对吴妈说:“大嫂,我实在是撑不下去了。老爷每次都往狠里弄我,太疼了。”
吴妈狠狠瞪了花秀一眼,好像花秀说了一句要造反之类的大逆不道的话,责怪起来:“你这丫头是猪油蒙了心,老爷是什么人,他要睡你,你还不烧高香了?竟然抱怨起来。这男人的事儿,你嫂子我又不是不知道,忍一忍,眼一闭就了,要紧的是你肚皮要争气……”
吴妈又絮絮叨叨说起了她永远关心的话题,花秀呆滞地看着吴妈送来的面点果子,看着果子上的芝麻,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这芝麻要是毒药,她吃下肚之后立刻会死就好了……是不是应该偷偷买点砒霜……
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拿汗巾子往房梁上一扔……
只是宝芝这丫头也可怜,干脆把她勒死,一了百了,免得她孤零零一个在这世上受苦……
“哎哟,翠眉姑娘来啦,快进来坐!”吴妈的声音忽然热情和欢快起来,人也站起了身。
花秀收回心绪,定睛一看,是太太屋里的翠眉。
“姨女乃女乃和婶子姑嫂两个说话,我倒来得不巧了。”翠眉笑道。
“瞧姑娘这话说的,你来这屋,可是我们姨女乃女乃的造化,谁不知道姑娘是什么人呢。”吴妈赔笑道。
不管是红云还是齐欢当家,翠眉始终是徐府第一等的大丫鬟,在下人里,翠眉的威望十分高。加上她一贯温柔可亲,声音从来不高,也从未和谁红过脸,因此谁见了翠眉都想巴结两句。
翠眉和吴妈寒暄几句,就站在门口只是笑了,花秀让翠眉快进屋上炕坐,又让宝芝去倒茶,翠眉干答应着,却不见挪步子。
坐在炕上的吴妈立刻就会了意,脑门一拍,喊道:“哎哟,你们说说我这记性,厨房里还有道汤得我亲自做呢,竟然在这儿白天黑夜地唠上了,回头让老爷知道了,非罚我月钱不可!”
吴妈一边说着,一边就往外走,对翠眉笑道:“姑娘多陪陪我们姨女乃女乃,我先回厨房了。”
翠眉笑着亲自掀帘子,将吴妈送了出去,然后来到炕前。宝芝沏好一壶茶端了,为翠眉倒上茶水就出去了。
花秀将茶杯往翠眉那里推了推,问道:“姑娘这会儿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翠眉笑道:“也没什么事,上次给太太看病的那个康大夫元宵节后要回老家了,太太有点舍不得,就让他过完年再来看看,太太专门说了,让给姨女乃女乃也看看。”翠眉下意识地看了花秀的后背一眼,说道,“听说那康大夫对跌打损伤也挺在行的,有个祖传药膏,抹上去连疤都不会落呢。”
花秀定定地看着翠眉,微张着嘴,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翠眉又笑道:“有句话奴婢深知不该说,可这不说,又觉得心里不自在,就先向姨女乃女乃讨个饶,允奴婢说些胡言乱语。”
花秀连忙说道:“姑娘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我们本是一样的人,你在我这里,不必多礼。”
翠眉虚给花秀行了一礼,说道:“太太虽嫁进来大半年,但因身子一向不好,与老爷是聚少离多。先前是……”翠眉有点说不出红云的名字,就含糊了一下,“后来她走了,太太真正陪老爷也不过一个月。太太虽不说,可其实是不愿意让老爷和别人同寝的。”翠眉毕竟是个黄花大闺女,说到最后一句话,脸都红了。
花秀立刻全明白了。
她强自忍下心里的感激,笑着说:“姑娘说的话,我懂了。姑娘放心,我最近也是身子有些不爽,老爷也一贯不会主动来我这里。”
都是聪明人,有些话实应点到为止,翠眉又和花秀说了几句闲话,就离开了西厢房。
花秀呆立片刻,看着炕桌上那只翠眉一口未动、仍在徐徐冒着热气的茶杯,忽然觉得眼前一切,明亮许多。
她叫来宝芝。
“咱们偷偷请的那个观音像呢?一会儿帮我供起来,我要拜菩萨。”
宝芝当着外人的面是锯了嘴的葫芦,不肯多说一句话,和花秀在一起时,言语就活泼很多。听见花秀要拜菩萨,就没好气地说:“还拜菩萨呢,姑娘还是想办法跟大爷见一面吧,再这样下去,姑娘可就被吴家太太揉搓死了。就咱们家老爷那人,姑娘陪了这一两年,还留着一条命就是十分造化了。”
花秀习惯了宝芝的尖刻,也不生气,反而笑起来,“我让你去你就快去,怎么又这么多话。”
宝芝嘀嘀咕咕地为花秀摆好了观音,花秀点了三炷香,虔诚地对着那座做工有些粗糙的瓷观音拜了下去。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信女花秀,在此祈愿,保佑我家太太,福寿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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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之夜,徐辉祖不惯守岁,又觉无聊,看齐欢也神思懒懒,忽然一时起了体贴之意,说他晚上去西厢睡。
没想到齐欢一听他这话,立时就抱住了他的脖子,“老爷连着两天找花姨娘了,是嫌弃妾身了吗?妾身还有好多花样没和老爷试呢!”
只这一句,就让徐辉祖浑身瘙痒,哪里还管什么花秀草秀的,把齐欢抱到床上就云雨起来,用尽手段,齐欢逢迎整整一夜,到第二日一早,只觉腰酸背痛,又犯了心悸的毛病,在床上喘了半天。
翠眉知道还是那次大病落下的根儿,催着碧海去厨房要人参汤,厨房却说这个月的人参用完了。
齐欢皱起眉头,钱的事,还是要早早想办法解决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