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如在前院的另一所客院里招待了萧子诚,并没有去了所谓的库房,萧子诚也不追问,只静静品茗。
宛如捧着手里的礼单,递给萧子诚,萧子诚神色不变,心里却有些失望,凌氏宛如是一早就想到太子会送礼?这女子的心思,当真如海底针一般,让人捉模不透了。
忠国公府的相见,甚至于永乐侯府五小姐成为二皇子滕妾的事,似乎都是凌氏宛如的谋划,那么,昨天在镇国公府那番话,也不是真心为毅国公府考虑的吧?是因为她,面前这个女子,从知道自己筹码开始,就已经定好了的人选,太子!
萧子诚摩挲了摩挲指尖,徐徐展开礼单,看了眼上面的礼品,又重新折叠起来,带着清浅的笑意问道:“凌三小姐这是何意?”
宛如淡然的坐在紫檀木雕花大椅上,清冷的眸子,带着坚定,抬眸看向萧子诚说道:“理由,与四皇子昨天在屏风后听到的相同。”
宛如将太子送来的礼单,原封不动的退了,萧子诚原以为宛如是要抓住太子这棵大树的,可现在……他又想错了。
萧子诚轻呵一声,虽未多言,但显然觉得宛如的所作所为,有些好笑。
宛如抬眸直视萧子诚,平静说道:“臣女愿出绵薄之力,助四皇子成就大业。”
萧子诚的笑容凝固住,微微凛眉,看向面前的女子,便是哪个朝臣,也没有这般明白的说出这番话,可宛如一介女子,却说得理所应当,没有前言,没有后语,却一点儿也不突兀。
萧子诚手指渐渐收拢,不同于方才大拇指与指尖的摩挲,这一次,他用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摩挲着虎口:“凌三小姐是在跟我做交易?”
“是,一笔四皇子只赚不赔的交易。”宛如字正腔圆,偏又带着一股女儿家的软糯,清晰的说给萧子诚听。
萧子诚唇角带笑的看向宛如:“筹码呢?”
“镇国公府,忠国公府,毅国公府。”宛如言简意赅。
萧子诚的笑意愈发的深,不明白宛如的自信是从何处而来的,那种认定了,自己必然会答应她的自信。
“若我将昨日之事,分别寻了三位国公爷,那么三大国公府全部支持我的可能性有多大?即便是三大国公爷都不受胁迫,那我将此事告知父皇,所得的好处是多少?”萧子诚带着丝嘲讽说道:“如此大的利益,我不抓住,却只得了凌三小姐一句空话?”
宛如垂着眸子,如白瓷一般的肌肤泛着淡淡的莹润光泽,在茶汤氤氲中,格外醒目:“若是寻了三大国公爷,只会被三大国公爷联手抵制,三大国公府的力量何其雄厚,自然不只是四皇子一人惦念着,太子病弱,贵妃娘娘虎视眈眈,梅妃娘娘温柔贤良,这夺嫡之争,谁是最终胜者,三大国公府的偏倚,也很重要吧?”
萧子诚面上的玩味之色少了些,他前后两生,也没有见过一个女子,如同谋士一般,这般淡然的说出朝堂之事。
“若是告诉皇上,那就更简单了。”宛如抬眸,黑琉璃一般的眸子闪过星光璀璨:“臣女一向不愿被人胁迫,威逼我之人,自然也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
这般威慑之言,宛如说的如天气一般云淡风轻,眼眸中的尖锐却掩盖不住,分明就是在说,谁逼着她入宫去,她逃不月兑,便不会逃,但那些人,永远别想要得到好处……
一个宠妃的话,的确是有些分量的,前生宛妃的荣宠,甚至于多少人担忧宛妃诞下龙嗣……
萧子诚盯着宛如,眼前的女子,分明不是前世里那个柔弱无辜的宛妃,是因为他的重生,哪里变得不对了吗?
萧子诚一时没有作答,却是门扉轻启,史嬷嬷端着黑漆描金托盘走了进来,想来是送走了二皇子萧子云,伺候宛如了。
方才正厅里一个人都没有,萧子诚觉得很自在,突然间多了一个人,萧子诚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平日里寡言皇子的模样。
史嬷嬷面色平静,但略显虚浮的步伐,出卖了史嬷嬷的内心。
宛如微微凝眉,待史嬷嬷为她更换热茶的时候,听得史嬷嬷附耳说道:“皇上改了旨意,三日后选秀。”
宛如不可置信的看向史嬷嬷,史嬷嬷眉头拧成一线:“皇上这次怕是为着三小姐您了。”
三日后,那么……就算二小姐凌宛梦替她入宫也没用了,因为她没有出嫁,皇上尽可以再让她入宫,古人礼节繁重,不可能三天定下姻缘,当真是皇上一时兴起吗?到底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二皇子这会儿还没有入宫,不会是他,那是谁?老林氏吗?她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宛如平生最厌恶的,便是自己的计划被打破,三天的时间,根本不够她对付了永乐侯府的人,才除了一个丁姨娘,还有罗氏,林氏,以及永乐侯,可现在……
萧子诚意外的沉静的宛如有了些许的怒火,不解的喊了一声:“凌三小姐?”
宛如手里还捏着那冷掉了的茶盏,正是史嬷嬷去接了的时候,萧子诚如此一喊,宛如一时不察,竟是让茶盏月兑了手……
茶盏的碎裂声,茶汤打湿了宛如杏白色的裙摆……
那抹明黄,那个中年的皇帝,正站在她的眼前,冲着她伸出手来,她的身后,是惊慌的永乐侯,以及带着笑意的林氏……
宛如神情淡漠的看着地上碎裂的茶盏,她这般筹谋,都没能逃月兑的过皇帝的魔掌吗?幻境中的她,那只对她伸的手……她终是要入宫的吗?
“四皇子,臣女还有事情要处理,史嬷嬷,送四皇子出府吧。”宛如站起身来,她所剩的时间不多,若是一定要入宫,那么,她也要将府里府外打理干净才可以。
萧子诚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事情让宛如这样失态,竟是连方才与他的交易都顾不得了。
宛如匆匆披了斗篷离开,萧子诚再要问,却也没了法子,只能跟随着史嬷嬷一道出了永乐侯府。
史嬷嬷显然也挂念着凌宛如,一路步履匆匆的将萧子诚送了出去。
一个青衣小厮迎了上来:“四爷,您怎么这会儿才出来?奴才瞧着,方才二皇子就走了,还是怒气冲冲的。”
萧子诚回头看了一眼永乐侯府的牌匾,接过小厮手中的马鞭说道:“东风,去查查,宫里出了什么事?”
萧子诚话音一落,翻身上马,打马而行,小厮东风行动利索的冲着皇宫方向而去。
“四爷,宫里的选秀提前了。”萧子诚回了皇子府,才换了家常的团福直裰,东风便回来了。
萧子诚正在整理碧绿色袖摆的手微顿,难怪凌宛如会是那样的神情,三天,当真是让她措手不及的,难怪连他都不理会了,那个三天,对凌宛如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时间去做什么交易了。
“为什么?”二皇子人还没有,不可能那么快就跟皇上说话,是谁,是谁在背后?
东风摇头:“没有打探到,只知道,皇睡醒了,就传了旨意,午睡的时候,并没有任何娘娘侍奉。”
萧子诚觉得事情越来越偏离原本的轨道,前世里,这些都是没有发生的,这些变数……难道只是一个凌宛如?
东风见萧子诚不说话,自去端了热茶,放在萧子诚跟前的桌几上,低声问询道:“四爷,奴才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坤宁宫中的人去了东宫。”
太子萧子康是皇后嫡出,因身子弱,皇后每日都会让人去东宫,这不是什么稀罕事,可东风此刻提及……
东风见萧子诚似是对此有兴趣,便继续说道:“奴才去打听了一下,似乎……皇后娘娘希望太子殿下能在选秀之前,见一见永乐侯府的三小姐。”
选秀之前相见,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萧子诚手指摩挲着翠玉扳指,良久方道:“让西风盯着永乐侯府。”
东风应了,出了暖阁,转过抄手游廊,去了后罩房的房间。
东风一抬手,扔给西风一个黑色斗篷:“永乐侯府。”
西风一口将茶汤喝了干净,一边系着披风问道:“永乐侯那种小人,也轮到四爷出手了?”
东风在条凳上坐了,笑着说道:“不是永乐侯,重点是永乐侯府的嫡出三小姐。”
西风刚刚的精神头一下子泄了气,不满的埋怨道:“去盯着一个?”
东风将一粒花生米扔进了嘴里,笑着说道:“永乐侯府的这位三小姐可不简单,最近但凡更宫里有些关联的人,都在盯着这位三小姐。”
西风不解,东风也不解释,只道:“你快去就是了,一定要记着,要事无巨细的将关于三小姐的事情回禀给四爷,咱们四皇子府的未来,说不得就在这位永乐侯府的三小姐身上。”
“这么严重?”西风显然有些怀疑。
东风便轻笑着说道:“跟在四爷身边这么多年,这是第一个被四爷盯着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