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墨白所赐,颖王府几乎每天都门庭若市,休假日也不例外,墨白倒是很有主见,从不不轻易将水墨送人,就算千金搬出来的是当朝宰相。然我和阿央却倒了霉,每次出门都有一种被千金们的目光射死一万遍的感觉,让我被迫养成了深入简出,能不出就不出的好习惯。
墨白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幸运?”
我说:“幸运你个头。”
好在后来千金们求不到墨白的真迹,兴致也渐渐淡了,毕竟爱上一个被千万姑娘爱上的男人是件痛苦的事,显然千金们不会让自己痛苦。
……
会昌四年夏,暴雨连下两天两夜,山农摘了新鲜山桃运到凤翔城里,一斤卖到了十六文钱。
时间就像院里鸢尾花开了又败,四个三百六十五天只是弹指一挥,世人觉得四年漫长光阴用弹指一挥来概括太不恰当,我不知墨白和阿央作何感想,至少对我来说再恰当不过,死人的时间是永恒的,无所谓短暂漫长。
四年里的确发生了太多事,譬如瑶妃举荐了一个寒门子弟拜兵部尚书,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叫枕怡的年轻人充兵充粮,锻造兵器,震大唐军威,得到李瀍的重用,两年内官拜宰相;譬如大明宫里死了刚刚满月的小公主,流言说小公主死于后宫妃嫔争宠;譬如雍亲王内盍自命为回纥可汗后,蛮族内部又相继爆发了数场内乱。
但这些事,亦或朝政、亦或宫廷秘辛、亦或他国战事,对百姓而言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谈一谈就。唯有两件事是我最上心。
一件是阿央常常夜不归宿,我偷偷跟踪才她是跟一位紫衣约会,身材高大,玉树临风,我未看得相貌,也不知长得好不好看,不过我看着好不好看没什么打紧,只要阿央瞧得上眼就好。女大当嫁,我拐弯抹角向她表明我的立场,虽然她曾经是我的婢女,但那只是曾经,现在她已经没有任何义务留在我身边,如果她遇到心上人,只要他对她好,我会准备最好的嫁妆把她风风光光嫁出去。
她听得出我话中的意思,却从不肯告诉我那个紫衣男子是谁,我想她或许是没有准备好,就像我喜欢湛儿很多年,也一直没准备好承认。
还有另一件事,就是李瀍自登基之后一直在倾全国之力查一个人——李怡。
这个人着实复杂,我不能很准确的给他一个定位。他是我父皇的弟弟,女婢所生的庶子,虽辈分上我喊他一声皇叔,实际上他比我还要小一岁。父皇当年是嫡长子即位,李怡一个庶子根本没有夺嫡的资格,当年父皇和其他皇叔为争夺皇位闹得翻云覆雨,他却从不涉及其中。后来父皇登位,几乎杀光了所有曾经和自己作对的,但却看在李怡从无夺位之心的份上,不仅放了他一条生路,反倒加官进爵,封为光王。
这正是李怡高明的地方。当年的李怡不仅比其他皇子小很多,而且没什么地位,更没什么实力,若那时就和其他兄长一争天下,恐怕第一个就会被捏死,所以他作壁上观,看着父皇把其他一一杀死。父皇登基后,给了他爵位,并将他的生母追封为,从那之后他也算作名正言顺的皇弟。
那,就是他显露野心的开始。
无论朝堂还是后宫,他开始结交自己的势力,这时候父皇才明白,李怡不想跟自己争皇位,却想跟自己的争皇位。
然而还没等到他和湛儿争皇位,他就因一桩事而被排挤出朝廷。
那一桩事,源于李瀍。
彼时父皇患上咳疾,早朝荒废,有朝臣提议将李怡册封为皇太弟。父皇当时已经有四个,却没人提议册封太子,而是要册封皇太弟,这让父皇很是恼火,但李怡当时在朝中已经一呼百应,父皇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打压他的势力。
恰巧那时候李瀍迷上刀剑之术,整天拿把长刀在御花园里挥来舞去。又刚巧有那么一个风和日丽的晌午,李怡经过御花园,李瀍拿着刀不偏不倚正向他刺去,他本能的拔剑防卫,却不小心刺伤了李瀍。
那日我和湛儿正在御花园里画牡丹,听到阿瀍哭啼后立马奔,就看见阿瀍倒在一滩血泊里,而李怡手里握着剑,剑尖还有一抹嫣红。好在当时我和湛儿到得及时,保住了阿瀍一条小命,男孩子身子骨硬朗,也没留下什么后遗症。
当时的我很快也就明白,这一切都是一个局,包括那天湛儿执意带我去御花园画牡丹,都是为了能在第一时间将李怡人赃俱获。
父皇得知李瀍被李怡所伤后,当即下令将李怡处死。毕竟给他扣上了一个蓄意刺杀皇子的罪名,大臣们再怎么护着李怡,也没办法求情。但御林军到李怡府上抓人的时候,李怡已经不见了踪影,从那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时过多年,不管李怡是否还在人世,李瀍想要为这件事求一个结果。
很多时候,人们为已经的事求一个结果,只为了心中一席安稳。
阿央和紫衣约会,墨白在房中专心研究画理,我被大雨困在房间百无聊赖,趴着窗户观赏庭院里的葡萄藤被狂风暴雨折磨地东倒西歪,伴着雨点敲打石阶的节奏快要睡着,房檐外忽有一只白鸽飞进来。白鸽羽毛被淋湿,飞不起来,奋力扑扇着翅膀撞到葡萄架上,摔到地上拼命挣扎。
鸽子腿上绑着竹筒,是只信鸽,纳闷怎么会有人在大雨天里飞鸽传书,若不是事情十万火急就是传书人脑子不正常,正纳闷时墨白已撑伞走进雨里,将白鸽抱起,我凑,他正阅读从竹筒中取出的字条。
我揣了把纸伞,一面揣测是否又是某位友人邀墨白赏花赏月赏姑娘,一面好奇地凑。
白鸽不停抖动,将羽毛甩干,墨白把信鸽装进鸽笼,拎着鸽笼回屋正被我拦住去路。
“等雨停了,随我去一趟令佛山罢。”
在家憋了许久终于能够出去抻抻筋骨,我将自己手中纸伞往后一丢,钻进他的大伞下,抬头炯炯看他:“不用等雨停,现在就走好不好。”
“……”
墨白没理会我,提笔写下漂亮的字迹:天晴之日必来赴约。
随后将字条卷成筒状塞进竹筒里,重新绑在信鸽腿上,推开窗呼啦一声将信鸽抛向空中,可怜的信鸽意识到自己又要在雨中艰难跋涉,被放飞时痛苦地哀叫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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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大们尽情猜猜这个“枕怡”的来历吧~别忘他是瑶妃举荐的哦~
明晚八点小女在此恭候大大们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