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瞠目结舌,这事儿原本就怪异的很,现在看来,它的怪异程度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
笙歌到底是不是靖怀太子的人暂且不论,既然老妇人如此斩钉截铁说冰蛊是一个老方士所下,那就不可能是花容月貌的笙歌了。
既然如此,笙歌为什么好端端地偏要要把罪责往自己身上揽,这样做难道对她有什么好处?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看来我们想要的答案老妇人没办法解答,所有答案还要由笙歌亲自解开。可我们却失去了能够找到笙歌的唯一线索。我和墨白站起身,打算告辞。
老妇人却突然叫住我们:“哦。对了,若说一位年轻姑娘,我倒是突然想起来一位。”
她的声音很不确定:“我不知道那姑娘的名字是不是笙歌,但那姑娘却会吹笙,且是吹得一首好曲儿。”
笙歌就很会吹笙啊,我顿时两眼放光,蹿回陈妈妈身边来:“请说详细些!”
她也并没有说得十分详细,因为关于那个会吹笙的姑娘,陈妈妈也知之甚少。
“我以前从未见过那姑娘,但那姑娘却是生了一副好容貌。这样一想,那姑娘还果然是在东宫事变前不久才出现在太子府的,那姑娘生的像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却自称青楼女子,总邀太子在东宫外的树林小聚,但也都是亦歌亦舞,寻欢作乐而已。”
陈妈妈所讲的这些已经足够我作出判断,她口中的青楼女子已确定是笙歌无疑。而至于她为什么自称青楼女子。原因很简单,她要秘密见靖怀太子商量行刺之事,当然要掩人耳目。
“您知不知道那姑娘后来去了什么地方?”
陈妈妈抱歉地摇摇头:“我最后一次见她,便是东宫事变的那一天了,可那些杀手杀进东宫之后,东宫就乱作一团,我也只顾着逃命,不知那姑娘最后如何了。”
我点点头,不再深究,主要是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于是作揖道别说:“今日烦劳众位了。那么,我们告辞了。”
今日在这里出了丑,着实不想在此久留,我正要拉着墨白离开。反被墨白拉住:“你还没有跟香梅姑娘道歉。”
我一愣:“道什么歉?”
墨白一本正经道:“刚刚进来时。你对香梅姑娘……”
他未说完。故意看着我的反应,我脸一下子从额头红到了耳根子:“我……”
香梅在一旁摇着团扇笑道:“道什么歉,小姑娘说的不过是玩笑话。香梅也没有当真。”说完向挂在亭中的水墨画看了一眼:“墨以亲笔画作相赠,香梅此生足矣。”
我低着头斜斜瞪她一眼,嘴上没回应,心里抱怨着,谁是小姑娘,真正算起来我都能长她一轮了!
“今日未能帮上,香梅心中有愧,此后墨若还有需要香梅的地方,定要再到坊中来。”香梅看着墨白,眼里尽是倾慕神色。
我立马拦在墨白面前,撅起嘴回驳:“此后墨定再也不到坊中来。”说完,拉起墨白就往外走。
香梅团扇掩住双唇,眉眼弯弯:“姑娘说的是,从不相求于人,若不是为帮姑娘寻人,也不会以水墨相酬,还亲自与妾身相见,这样说来,香梅反倒要谢过姑娘了。”
八角亭紫纱漫飞,我不由自主停下来,抓着墨白衣袖的手忍不住微颤。
香梅从紫纱间走出,裙上绣着的红梅恣意盎然。
“能得墨真心相待,我真心羡慕姑娘。香梅虽爱慕墨已久,可也有自知之明,一介青楼女子,怎配得上侍奉在左右。只盼……”她忽然握住我抓着墨白衣袖的手,迫使我更紧地攥住他的衣袖:“只盼姑娘能代我好生珍惜。”
玉缘坊的金堂里响起一支飘渺的歌声,被她一句话说的手忙脚乱,我把手从她手里撤出来,头扭向别处:“我才不替你珍惜他,我一点也不想珍惜他,要珍惜你自己珍惜。”
……
离开玉缘坊后,我们只好继续在街上乱转,想起在坊中之事,意犹未尽:“那香梅姑娘一定是真心喜欢你,知道你喜欢红梅,为了见你,就特意在裙子上绣了一枝红梅。”
墨白直接忽略我的问题,反问:“你见到那香梅,为何突然置起气来?”
生他的气是误会他来玉缘坊找姑娘,分明清晨在他房间的时候他行为那么暧昧,就好像……好像……我心想着,竟管不住嘴巴地说了出来:“今晨你……为什么突然那样……又为什么突然停下来……?”
问完我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不好的预感扑面而来,我加紧步伐紧走两步。
果然身后传来他的笑声,充满戏谑和调笑,一副与青楼女子调情的神色打量我:“你的意思是,今晨……你想让我继续……?”
我瞬间头皮发麻,浑身打了个冷战,连忙摆手,肚子恰到好处地叽里咕噜叫了一声,我慌忙转移话题道:“我饿了,我们还是继续找地方吃饭吧。”
墨白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着我:“这么能吃?你不是已经吃了一路的油酥糕么?”
“我……”我瞪他一眼,背过手藏起手里吃剩的半个油酥糕:“我又被你气饿了行不行!”
他看了我一会,无话可说的哈哈笑起来:“行行行,走吧。”
无论时光如何荏苒,无论大唐的国君换了多少轮,无论天下分分合合荣辱兴衰,有一个东西是亘古不变的,那就是长安城的繁华热闹,和街道上俯拾即是的酒馆。
我特意挑了一家人客清冷的酒楼,一来不愁没有好位子坐。二来当大家认出墨白并蜂拥而来求他亲笔题名的画作时方便抽身逃跑。
由于客人少,墨白这样看起来很有钱的人进店之后受到了极为热情的款待。
店小二引我们上了二楼,拣了临窗的位子落座,店小二麻利地报了一遍菜名。
“两位客官想吃点什么?”店小二看了看墨白,又看了看我。
墨白轻摇折扇,冲我点点头:“你想吃什么就点什么。”他笑眯眯地,装出一副慷慨大方的模样,可他明明知道我吃什么都是味同嚼蜡,哪里还有“想吃”的东西。
全然不知情的店小二只觉得墨白太体贴了。
我没法反驳,又不能白白被墨白占了便宜。转了转眼珠。问道:“我想吃什么就能要什么?”
墨白点点头。
我又问:“你请客?”
估模着我一个女孩子也吃不了多少,墨白继续点点头。
看到墨白点头,我满意地抹抹嘴,清了清喉咙。对店小二说:“既然这样。麻烦把你家所有菜都上一遍吧。”
店小二张着嘴。:完全不自己耳朵:“客官说什么?”
我一本正经地再次清晰重复一遍:“把所有菜都上一遍。”
墨白在一旁欲哭无泪地看着我,一副要把我生吞了的样子。
由于我点的菜实在太多,导致虽然只有我和墨白两个人。但依旧忙坏了酒楼里上至老板下至厨子的所有人。有白花花的银子赚,老板自然是忙的不亦乐乎,一天俩铜子雇来的伙计可就大不一样了,起初还能心平气和地上菜,到了后来每次端上菜来就一脸怨念地斜视我们。
对于店小二的满心怨念,我没有给予太多关心,我好奇的是我们坐在这里这么久了竟然没有人认出这位大名鼎鼎的大唐画圣,这种事情换做往常几乎是不成立的。如果这些伙计们知道他们正在为之服务的大唐画圣,恐怕就不是怨艾,而是争先恐后来上菜了。
我夹了一口刚端上来的清蒸鲶鱼,翻开它雪白的鱼肉,感慨道:“原来这年头竟然还有不认识你的人。”
墨白不以为意地扫了一眼二楼稀稀拉拉地客人,目光回到我碟中的鱼肉上:“这年头天下人都认识的应该只有银票。”
原本以为墨白就是耍了句贫嘴,再仔细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我不再,埋头吃起饭来,老板亲自端来一碗乌鸡雪梨银耳汤,这是这家店的招牌特色。我盯着这色香味俱全的高汤直流口水,当然,味道是我想象出来的。
可我不敢下嘴,我没有对冷热的感知,根本感觉不到汤的温度,当年在混沌铺喝了滚烫的混沌汤还毫无察觉的悲剧绝不可以发生第二次,这些年为了避免尴尬和猜疑,我已经习惯把汤彻底放凉了再喝,反正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墨白看着我盯着高汤不动勺,笑了笑,舀了一勺,吹了几下,抿一小口尝了尝,又吹了几下,递到我唇边:“不烫了,喝吧。”
老板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情不自禁称赞道:“这位姑娘可真是好福气啊,能嫁给这么贴心的夫君。”
我一口高汤喷出来,喷了老板一脸,大吼道:“他哪里贴心了!”
说罢感觉自己偏题了,抹了抹嘴,重新对着老板大吼道:“不对,重点是,他不是我夫君!”
老板无辜地淋成落汤鸡,抹了把脸,什么也顾不得说就被我吓跑了。
我望着老板落荒而逃的背影,真心觉得那一口乌鸡雪梨银耳汤吐得浪费了些。
墨白仍旧盈盈笑,重新舀了一勺银耳汤,吹过后放到我唇边,悠悠的声音也跟上来:“你那么急着否认做什么,就那么不愿意被别人误会成我的妻子?”他说的一半认真一半玩笑,我都分不出来他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又想拿我调侃。
我垂下头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在我还活着的时候,我曾经默默对自己发过誓,我会从生到死,只喜欢一个人,那个人,是曾经高高坐在含元殿皇座上的帝王,李湛。现在,我果然已经是个死人了,墨灵将我的身体禁锢在十八岁的时空,也将我的感情禁锢在我生前的那个瞬间,生爱着一个人,死爱着同一个人,我的感情已经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窗外,隐隐传来几个尖嗓门的女子愤愤地抱怨声。
一个女子说:“太晦气了!”
另一个女子接过话茬:“就是就是,那么好看的风景,怎么会有那么扫兴的人!”
从声音来分辨,这几个女人正走到这家酒楼脚下。
还有一个女乃声女乃气:“叫什么来着?笙歌是吧?名字还怪好听的。”
其他几个纷纷响应。
“笙歌?”捕捉到这个敏感的名字,全然忘了方才还不敢面对墨白,我瞬间抬起头来,扒着窗户往窗外望。
窗下这几个女子衣着光鲜,绫罗绸缎,一看就知是富贵人家的妻妾。
这几个女子一边叽叽喳喳说着,一边走进我们所在的酒楼,就坐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
我答应了晁凰要救温儿,要找到笙歌,哪怕一丁点有关的线索都不能放过,我看了看一桌子的菜肴,有了主意,朝这几位女子招招手:“们,相逢即是有缘,你们看,我特意准备了丰盛的午餐与们分享,还请们赏光。”
几个女子一看是个黄毛丫头在招呼她们,脸上瞬间浮现出嫌弃,但又一看,黄毛丫头身边还坐着个风流倜傥的佳,瞬间又面露春风,一个个笑得双颊绯红,嘴上全都感谢我的款待,身子却全都坐到墨白身边去。
一个姑娘还少有顾及地忸怩道:“小,你只与们分享佳肴么?”
另一个则直接朝墨白抛媚眼:“这位也是佳肴之一?”
我不可思议地瞪着眼,有夫之妇怎么能这么轻薄,实在有伤风化!我本想拍桌子将她们大骂一通,考虑到还要从她们口中问出笙歌的线索,只好忍了。
唯独不能忍的是墨白好似还很享受的样子。
我嘟着嘴,直接切入正题:“姑娘们刚才提到的那个名字,可是笙歌?笙箫的笙,离歌的歌?”
这几个女子被突然的提问声问的有点蒙,不明所以道:“对呀,怎么,小认识她?”
“她在哪儿?”
她们目光时不时往墨白身上瞟,轻言淡语对我说:“听闻玉凉山上开满了耧斗花,我们几人刚从山上游玩归来,那女子就在山上。”
古人说得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茫茫人海要找一个人竟然这么容易!
看着这几位姑娘眼睛还直勾勾盯着墨白,我抓起他一溜烟朝楼下跑,回过头补充了一句:“谢谢们,这一顿饭权当报答啦,还有啊,墨白不是佳肴之一!(未完待续……)
PS:之前的章节里,主人公大多是在见证别人的感情,接下来的章节里,少爷会为大家安排更多的主人公之间的感情戏,关于清源的前世,和她前世的恋人李湛,也将会在后文逐渐清理头绪。
希望大大们多多支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