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天子一朝凰 第一百四十四章 江山美人

作者 : 鹿家少爷

“在我看到的一些未来的残象里,姑娘要作出去往过往的幻术,大抵准备的这些东西,我没有遗漏什么吧?”

不知婢女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已一次列队将笔墨纸砚还有一把小刀放到八角亭里。我深吸一口气,这种能看到别人未来的人真是太可怕了,她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自己,你还对你的未来很迷茫的时候,她早就看的一清二楚了。

我瞅了一眼她为步虚画境准备的东西,准备的还真全,我摇摇头:“我还没有答应要帮你,你也知道我这么做会受到反噬,你想和李晔长相厮守,我理解,将心比心,我也想和我的心上人在一起,我帮不了你。”

这一回我本来是想有求于她,得知自己所剩无几的寿数,我的灵已经日益破损,如今我盼着能和墨白相守的长久一些,就要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绝不能再作步虚画境。

“姑娘想要保命,这是人之常情,我当然理解,可是,姑娘也想从我这里得到点东西,不是么?”她好像完全明白我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明白幻术会对姑娘的身体造成反噬,作为补偿,我会把我所预见到的未来全部告诉姑娘,我们权当做一个交易,你看到你的未来,我得到我的过往,我们各取所需,姑娘意下如何?”

人当真不可貌相,这个甜美天真的姑娘原来是个颇有心机的聪明女人。

我没有办法拒绝她,她很会做生意。提出的是让我无法拒绝的回报。

我妥协地拿起小刀,比在自己手腕,不情愿地抬眼:“告诉我你想去往的地方,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只能我一个人进去,但我可以将我所见所闻全部讲给你。”

这不是我空穴来风提出的要求,步虚画境作为过往的重现,它对灵魂的反噬大小的程度取决于对历史原貌的改变程度。我本身是个死人,虽然是个很特殊的死人。但依然确凿无疑是死了。而死人是无法改变历史的,所以作为一个死人,只要我回到的那个时空是我已经死去的时空,秘术对我造成的反噬就是很小的。但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同时带入画境就不同了。画境里存在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活人。这种情形本身就是对过往的一种更改,所以哪怕她什么都不做,只吃喝睡觉。都会对我的魂魄造成很大的负担。

月蓝并不喜欢我的摇头,但也没有提出反对:“大明宫,长生殿。”

……

浅溪流水匆匆而过,消失在刺眼的白光之中,光亮之后,云顶山里的鸟语花香已换做大明宫内钟鸣鼎食。

我想赶紧交完差走人,她想要得知李晔禅位的真正原因,最能回答这个问题的就是李晔自己。

我打算直截了当去当面问李晔,结果突然想起来忘记问月蓝她想要去往的时间,李晔现在在哪?我在原地打转,身后,突然一双手扣住我。

我吓得一哆嗦,猛然回身,一席干净的白衣,眉目清秀,我诧异道:“李儇?你怎么在这?”

“这话似乎该我问你,你在长生殿前边转悠什么?”他一副警觉的神色打量我,声音却是嘲笑:“昨日太后出动所有禁军,把整个长安城掀了个底朝天,就为了帮你找到你男人,看来你跟太后关系不浅,怪不得玉璋殿前我要杀你,把她老人家气成那样。”

我听得云里雾里,反应了许久才想起来他说的是李温死后,墨白大病初醒却被我气走的那段时间,如此说来,此时此刻李晔已成为大唐皇帝。

想及此,突然恍然大悟,今日莫不就是李晔突然跑到怡然庭对晁凰说自己要退位的日子?早就听说那日李儇没有出席大朝会,而是在长生殿里等李晔下朝,看来,他此刻就是来这里等李晔的。

“小女与太后关系再好,也好不过王爷与陛下兄弟情深。”

他哼笑一声,没有说话。

闲着也是闲着,我便闲聊了一句:“与陛下相比,王爷觉得王爷与陛下,哪个更有治国之才?”

原本以为他好歹也得自谦一下,结果他轻轻一笑:“我。”

看着他这一副自信十足的模样,我真想把他荒yin无道,昏庸误国,最后江山大乱,他皇位不保,最后狼狈逃到山旮旯里的事告诉他,然后指着他的鼻子问他:你的自信从哪来。

没多久,早朝结束,远远已可看到龙辇正徐徐朝长生殿而来。

李儇负手向长生殿走,回过头对我说:“姑娘若没有要紧事,今后还是少在陛下寝居附近走动,姑娘与太后亲近,可毕竟是外人,若姑娘留在大明宫中时陛下有个三长两短,姑娘恐怕难逃嫌疑。”

“王爷教训的是,小女定当谨记。”我俯身一拜,他转身后咧着嘴朝他做了个鬼脸。

李晔进殿之后,我本想绕到长生殿后边偷听两人谈话,结果忽略了长生殿实在太大,在里边听戏外头都听不清,更别提说话了,徘徊许久,着实不想白来一趟,于是只好使出我的绝招,疯狂跑到怡然庭扯了一条婢女的襦裙裹上就往回跑。

幻境里那一天正是我收拾行囊打算出宫找墨白的时候,我裹着婢女的衣服扎着头路过怡然庭正堂,正赶上晁凰与画境中的我依依惜别。

我把头扎的更低,匆匆走过,结果还是被画境里那个我认出来,狐疑地提了提包袱,纳闷道:“咦,晁凰,方才那小丫鬟长得真像我呐。”

晁凰也一阵诧异:“嗯?我宫里有和你长得像的宫女我怎么不知道?”

画境里的我放高音调:“我怎么知道啊。”

我加快速度一溜烟逃出怡然庭,心想。墨源,我俩分明就是一个人,你竟然连你自己都认不出来。

我以给李晔端茶的名义为由低着头混进长生殿,殿里空荡荡的,所有侍人都被遣了出去,我放轻了脚步,穿过十三重帷帐,里面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大哥,你这是在逼宫。”

我脚步一顿,茶盖险些滑落。逼宫?李儇一个人进长生殿是来逼宫的?这里是十万御林军的大明宫。他是没睡醒么?

“你说是逼宫,那就是逼宫,谈判也好,逼宫也好。只要目的达到。我不介意用什么方式。”这是李儇的声音。他的声音好听的让人极易辨认。

突然,寒光乍现,李晔拔剑出鞘。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已在须臾之间将剑尖儿抵到李儇胸前:“杀你根本不需朕亲自动手,大哥以前专门掌管御林军团,应最清楚长生殿四围有多少禁军护卫。”

李儇没能躲开,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要躲开,低头看着戳破一层衣襟的银剑:“你是君,你想让我死,当然不费吹灰之力,”他缓缓举起一只手臂,攥着的拳头缓缓张开,露出一个红色的小药瓶:“只是,我来赴死怎能不备万全之策,在来之前,我已经先去找过月蓝,她是个单纯的小姑娘,哄她吃下有毒的糕点,她竟浑然不觉,还一直向我道谢。”

李晔脸上怒意昂然迸发,银剑却把他双手隐隐的颤抖放大许多倍。

“我手里这一份解药是独一无二的,我若死了,这瓶解药也就不存在了,有她陪葬,共赴黄泉未尝不是件妙事。”十三重帷帐内传来笑声,还是那个好听的声音,但好听之中却是猖狂和得意:“月蓝和皇位,你只能选一样。”

李晔的剑未进,也未退,冷哼一声:“大哥这一步棋走的太险,就不怕朕选择皇位,你落得身败名裂,死无全尸的下场?”

李儇捏着解药的手抬高了一些:“至少你也没能得到月蓝,我算不得吃亏。”

李晔仍旧保持笑意,但明显笑的十分勉强:“原来你还记得月蓝,这是你给她起的名字,你却忍心对她下毒手?”

李儇不管李晔在说什么,自顾自重复一遍:“月蓝和皇位,你只能选一样。”

短暂的沉寂,仿佛连呼吸声都戛然而止,原来李晔下诏退位的真相果然不是心甘情愿,而是李儇逼宫。只是这样的结果多多少少还是出乎我的预料,并不是诧异李晔最终会选择月蓝放弃皇位,而是诧异李儇雷厉风行的手段,一个有勇气拼上自己性命做一场与江山天下的豪赌之人,其果断,胆魄,绝非常人所及,可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在登基之后瞬间变得荒yin无道,沉迷,直至把整个大唐糟践一空?

这样神思游离着,十三重帷帐之后,李晔已缓缓放下银剑:“朕放弃皇位不是不可。”

这句话已如我预料。

李儇浅笑

“但是——”他话锋忽然一转,浓密的剑眉向上一挑:“月蓝和皇位,大哥也只能选一样。”

李晔把剑收回剑鞘:“大哥若是答应,我这便草拟退位诏书。”

我正听到紧张处,聚精会神地分辨里面正在发生什么,忽然,帷帐之内再次乍现寒光,而这束寒光却不偏不倚,正朝我射来,白衣的李儇追剑而出,大喝:“什么人,敢擅闯长生殿!”

我一时惊吓,手里茶杯猝然摔落。

“是你?”看清我的模样,李儇的表情既像是惊讶,又像是意料之中。

这时候李晔也跟着追出来:“谁让你进来的!”

我倒霉地垂下头,谁让开国皇帝把长生殿建这么大,如果小一点,躲在外边就能听得一清二楚,求我进来我都不进来。

李儇收了剑,但表情依旧凌厉。我听到了不该听的话,逼宫谋反这种事李儇万万不会容许有人泄露出去的,我想,他不会是要杀我灭口吧。

结果还没等我想完,他已经唤来御林军。

“墨姑娘,我方才劝过你,让你离长生殿远点,既然你这么着急想要趟这趟浑水,就别怪我没事先提醒过你。”

他说完,朝御林军挥手,丝毫不给我解释的时间,一口咬定道:“此人行踪诡异,意欲加害陛下,立刻拖出去斩了!”

我愣了愣,直到两个御林军走上来架住我的胳膊,我才相信,李儇这不是在吓唬我,他是要玩真的啊!

两个御林军拖着我往长生殿外走,我终于着急了,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挣月兑,拼命大叫:

“大唐律法死罪要经大理寺结案的!你们现在不能杀我,你们还没审案就乱杀人!”

李儇压根不理会我,两个御林军扭得我胳膊生疼,我毫无反抗之力,只能拼命大叫:“放开我!放开我!”

我真的很冤枉啊!只不过是帮月蓝回到过往得知一件真相,结果却在画境里被砍头,画境虽只是幻境,但我是真实的啊,我在这里死了就是真的死了!

我急得不知该怎么办,满脑子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人的名字:“墨白!”

可在这个幻境里,他已经离开大明宫,根本听不到我喊他。

我被拖出长生殿,带到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看着其中一名御林军拔出长刀,我已经不抱任何幻想了,这是我自己编织的幻境,我却死在自己编织的幻境里,传出去了可真是个笑话。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等着一刀落下,眼泪不知不觉漫上眼眶,我自己也嘲笑自己,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为什么还会怕死呢?明明十八岁那年赴死之时,我一点都不害怕的。

或许是那时已经生无可恋,可现在,我知道墨白就在等着我,可是我再也回不去。

“墨白,我喜欢你。”

两世,我都以这四个字为终结,只是不知来世还有没有今生这样幸运,还能不能再再遇见你了,等你得知我死去的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等待长刀落下的瞬间就像永恒那么长,耳畔突然想起戏谑的笑声:“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

我以为这是幻觉,不能置信本应落地的人头好端端呆在脖子上,本应远在天涯海角的墨白站在我面前,一席白色长袍,衣袍上还留有没来得及洗去的血迹。两个御林军被点了穴位,仰面朝天倒在地上。

我咽了口吐沫,将面前这个人仔仔细细打量许久:“墨白,怎么是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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