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拜谢二殿下。”楼池月长躬一礼。
嘉柔一下学就被云正接了出来,早已困乏,歇下了。云风得等课业完成才能,所以云正的生辰宴放在晚上,他也只请了自家小聚而已。
“坐。”云正没有理会楼池月的谢意,反而走到一张黄花梨木的雕花小圆桌旁坐下。他那冰山脸面无表情,淡淡的口吻不容拒绝,“手谈一局。”
桌上搁着一方白玉光泽的云石刻画的棋盘,一盒黑曜石琢成的黑子,一盒白玉琢成的白子,莹莹流光,一看就不是凡品
楼池月有些局促不安,原本的楼池月,琴棋书画,样样皆通,能得才女之名,恐怕还不是一般水平。而她,虽然打小学过琴棋书画,琴倒是过了八级,可学得是钢琴,她并不喜欢,艺术这东西,一沾染上名利心,便很无趣。棋的水平只在会玩的阶段,书画倒是相`通,她的国画还堪入目,最好的是书法,她最喜欢也最用心。
“奴婢许久不曾下棋,恐入了不二殿下的眼。”楼池月可怜巴巴地婉求道。
“下。”云正凉冰冰地吐了一个字,先执黑子落下十二子,然后把黑子推给了她,自己执白子。楼池月无奈,只得跟着落子,双眼紧盯着棋盘,低着头不敢看对面的他,让他瞧出破绽就不好了。
棋还没下到三分之一,云正冷哼一声,沉着脸扫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楼池月嘘了口气,太有压力了。“这不是个好侍候的主。”楼池月嘟嘟囔囔地抱怨一句。略想了下,别无他法,也就丢开了。她起身,准备去看看嘉柔。
刚走到门口,云正抱着把琴进来了。楼池月眉心一跳,莫不是他起了疑心。她不禁向门口张望了下,考虑着要不要开溜。
“这把绿绮琴是我新得的,素闻二小姐琴声绕梁,且试一下。”果然听他要自己弹琴。
“奴婢,奴婢久未练手,生疏得很,恐有污二殿下清音。”楼池月小心翼翼地退后两步,得找嘉柔救命呀。
楼池月打个寒噤,零下八度啊。云正寒着脸,眼光如冰箭,嗖嗖地向她冷射,“楼小姐,好大的气性。”
“那个,那个……”楼池月有些结巴,眼珠子乱转,紧张地舌忝了舌忝嘴唇,想喝水啊。咦,有了。楼池月霎时镇定了下来,“二殿下有所不知,奴婢落水时手受了伤,看着无事,中指和无名指一直使不上力。所以……”
楼池月偷偷瞄了他一眼,仍是一脸冰冷,只是落中琴上的手攥成了拳头。楼池月知道忽悠不,赶紧补招:“二殿下,就因这般,奴婢倒是练了一种新的奏乐之法,请二殿下允许我一试。”
楼池月让人取了碗和水来,七个玉碗一字排开,倒了深浅不一的水,试了音后,楼池月有一个银勺演奏了一曲《祝你生日快乐》,金玉之音,清脆悦耳。
云正有些讶然,这样也能奏乐,不过这曲子乐律简单,她未必不是敷衍自己。
却听楼池月轻轻唱道:“祝你生辰快乐,祝你生辰快乐……”
云正神色一动,看她一边敲打着,一边浅笑轻唱,眼神澄澈明亮,很单纯地祝福自己。云正的眼神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心里有丝丝的感动流过。
“这曲子就叫《生辰快乐》,简单朴实的祝福曲。奴婢祝二殿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楼池月看到他脸色缓了下来,知道得救了。
云正皱了下眉,“不要自称奴婢。”
楼池月怔了怔,似乎他突然变了风向就是从自己自称奴婢开始的。少爷啊,咱有话明说好吗,我的小心肝呀。看来他恼火于自己把他区别对待了,没有和嘉柔云风一样的待遇。
“男人也小气。”楼池月心里得出如此结论。
“那首词带来了。”云正不再追究她不能弹琴的真假了。
楼池月手理了下袖子,那首苏东坡的词就在袖子里。既然他把自己当朋友,而且刚刚帮自己回家了一趟。她就不愿意在他生辰的这一天,让他读这痛彻心肺的词。“啊,我忘了。”
云正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冷嘲道:“真忘了?”
“唉,二殿下,你这就不是朋友该有的态度。要笑呢就要真诚点。”楼池月露出她的小白牙,“好了,好了,不就是生辰礼物吗?换一个好了,容我想想。”
云正品着茶,很悠闲地坐在一旁,似乎不等到礼物就不走了。
楼池月拍着自己的小脑袋瓜,他堂堂一个王爷,要什么没有啊。“晚上怎么安排的,有什么曲目?”楼池月问道,心里想要不给他唱首歌好了。
“不过是自家人一起喝喝酒,听听曲看看歌舞罢了。”云正显然兴趣缺缺,哪年不是一样样的。
“不如来一场篝火宴会吧,自个儿烧烤别有风味。”楼池月提议道,她突然有了主意,说起晚会,还有比春晚更盛大的吗?“我就送殿下一个节目如何,以博殿下一笑。”
“不笑可不算。”云正挑挑眉,不以为然。
“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了。”楼池月一说完,一个箭步冲出了门外,跑了。
“这算是——被调戏了。”云正心里闪过这个念头,似乎生气不起来,反而隐隐有些得意。
傍晚时分,他的几个先后到了。太子云清一身暗深紫袍常服,身形略显消瘦,眉眼含笑,有着中正平和的气度。四皇子云明一身浅色月袍,玉带束冠,俊逸潇洒,倒似一个风流才子般。云风这一年长高了许多,原本圆圆的孩子气的脸似被拉长了一样,五官分明起来,是个清俊的少年了。最小的云泽男生女相,小小年纪,简直分不出男孩女孩,极为俊美。
篝火点燃了,各种吃食被摆上来,有熟食也有生食,生食就要自己烤着吃。还有各色水果和美酒。听着曲儿,看着歌舞,说着话儿,很快就有些酒酣耳热了。
一声锣响后,上来一个走街窜户货郎装扮的汉子,手里拿着一个拐棍,后面跟着小媳妇。只听小媳妇脆生生地喊道:“大勺子,大勺子。”
那汉子瞪了她一眼,“瞎扯呼啥呢,没瞧见这许多贵人面儿,要叫我的花名儿。”
“孩子他爹——”
听到此处,云风第一个笑场了。然后有一人骑了马慢悠悠地了。楼池月版的《卖拐》正式上演。
等到完美谢幕,云风笑得躺在地上揉肚子,云泽和嘉柔在一边拍手叫好,太小了,有些笑点不明白。云明畅怀大笑,云清轻声地笑,忍得有点辛苦。云正呢,只嘴角弯了弯,但是,楼池月就在嘉柔身后,离得近,看见他眼里火光跳跃,盈满笑意。楼池月撇撇嘴,这是个能装的。
“二皇兄,四弟敬你一杯。今儿个姐妹们都高兴。”云明举杯一饮而尽。
楼池月看他眼里似有亮光闪过,似有泪痕。
云正举杯也一饮而尽,神色晦暗不明。
楼池月想起父亲对三位皇子的评价,太子持正修身,采取的是守势,云正刚直有侠气,可他戍边五年,令突厥不敢犯边,显然深有谋略,刚直只是他在朝堂的表现,云明行事果决,深不可测,最是难以度量。
皇上年事已高,是风起云涌还是风平浪静,就看这三的取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