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风他们准备用膳,和顺拿着银针试毒,楼池月看着觉得有些可笑,银针能试出来的毒很少,然后见和顺试吃了每一样饭菜,楼池月又觉得可悲。既便是云风和嘉柔,他们也觉得让人为他们试毒是天经地义的。
因为有护卫在旁,楼池月忙着给三人布菜,云风看着别扭,便找个借口让楼池月退下了。楼池月在廊下略站了站,回到自己房间,李再兴已经吃好,背对着门,看着窗外,见她进来,收回目光,回转身看着她,神情有些萧瑟。
“太子是怎么死的?”生硬的口气,刻意的刻薄,下撇的嘴角都显示了他的悲伤。
“生命犹如一道虹,在最灿烂的时候消逝,就是太子的选择。”楼池月叹了口气,“他既活得艰难,你又何必在意他离开的方式。”
李再兴沉默良久,视线重新投向了窗外,“我们相识于少年,我在`.``父亲严苛的教导下,直觉得心理那根弦总有一日突然间会崩断了。他那样瘦弱,却总是笑着对我说,‘不怕,有我呢,我总会死在你前面。’入冠之后,他成了太子,他对我说,‘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你去为我准备一条后路,若有一天我失败了,你可以让我隐遁江湖。’可我知道,他怕我那根弦断了,放我出来游戏人生。果然,你到死也没用上我。”
楼池月沉默了一会儿,笑道:“谁说的,你就是他留给我的提线木偶,我要你往东你就得往东,我要你往西你就得往西。”
李再兴看她真诚坦荡的笑容,清澈如水的眼睛,心里一暖。
楼池月进里间拿出一个木盒,“给韩谷关的礼物。”里面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从云风那里搜刮来的。
李再兴把木盒抱在怀里,伸出一只手来,目光炯炯,“我的呢?”
“下次吧,之前你还不是自家人。”楼池月轻哼一声,算是揭过此事,“我倒是忘了说一声,请那两高手暗中护卫镇国侯谢兆林一段时日。”她当然不是忘了,而是之前犹豫了,不想把李再兴他们卷到朝争之中来。不过想想云见虎,他恐怕也躲不掉。
李再兴这回没跳窗,想是下楼吩咐去了。临走前摇摇手中的木盒子,“不许忘了。”
午膳过后,云风带着嘉柔、云见虎逛东市,楼池月自然也跟着,和顺摆摆手,其他护卫稍稍离得远一些。走了一段路,前面人潮堵住了路,一个护卫上前去查看,其他人悄悄靠近些,以防意外。
“前头有一个书坊,今日有份华报售卖,上面刻印了话本《射雕英雄传》,所以才会道路拥堵,这已是第三天了。”护卫回报。
云风踮起脚来向那边张望了下,眉开眼笑,回头向楼池月眨了下眼,嘿嘿,这是他牵头,找了几个勋贵子弟,出钱出力,由刘世杰在外统筹,刚刚兴建的报社。七天为一周,发行一份报纸,话本与酒楼说书同步,上面记录一些最新趣事和一些民生资讯。朝廷自古就有邸报发行,只是对象是朝中官吏,所以报纸并不是什么稀奇的新东西。一份报两文钱,在京都这个人口过了两百万的城市,几乎人人都买得起这份报纸。这两天刘世杰没进宫,云风都不知道华报已经发行。
当初楼池月要云风办得要紧事就是这个,今天亲眼看到这样的盛况,她自然高兴。她并不是要借报纸赚钱,而是要建立隐性的声望。少年人有的是热血,他们不在乎名不在乎利,只要是他们觉得有意思的事情,他们就会投入全部的热情。所以,楼池月一早就跟云风说过,报纸所得全部用来建学堂,资助贫困学子读书。而报纸初期几乎是不赢利的,甚至亏本,所以不怕遭来其他人觊觎。
回到宫中,楼池月还有些小兴奋。她如今已搬到宫正司的偏殿梅园,因为里面有几株梅树,楼池月自己把它取名梅园。之后的几天,还算风平浪静,刘司正也没来找麻烦,也没有新案子。以前的案子,楼池月可不插手,谁知道带出多少坑来。,她一般待在宫正司,继续她的诗选评注,有时也给小桃小草讲一些案例。去裕仁宫跟嘉柔的课业,还有云风的教案几天一换。剩下的时间她会呆在宫正司,听听小桃小草打探来的消息。晚膳后,照例去给宫人们上课,课堂上她会从崔司苑派来的人手中得到最新消息。
中秋在无声无息中了,因为皇后无心操持,也就没人敢去犯这个冲。楼池月倒是和崔司苑一起吃了下月饼,感慨一下时光。赵芝兰自从闭宫之后,就象被人遗忘了一样,据说,皇上倒是经常坐一会儿。想来应该平安无事,楼池月也没派人去打听。真有什么变故,那些妃子们消息更灵光。
秋雨绵绵,天阴沉沉的。楼池月回了梅园,换下有些潮湿的外袍,只点了一支蜡烛,跳动的火焰在她的眼里明明暗暗。她的思绪飘出了很远,不知道云正那里是什么样的情况。
“楼司正。”门外传来小草的呼声。
楼池月知道她送晚膳了,小草更为实在些,小桃更灵巧些。“进来吧。”
楼池月又点了两盏灯,屋里顿时明亮了许多,小草摆好了饭菜,就退出去了。楼池月看了一下菜,都是自己爱吃的,一碟炒鸡丝,一碟清蒸鱼,一碟香菇炒青菜,一碗水蒸蛋,一大碗米饭,还有一小瓶果酒。
楼池月向暗中招招手,很随意地唤道:“青,一起来,有果酒。”
但是黑暗中并没有人吭声,楼池月也不以为意,太子送给她的四个护卫,以四个接近黑色为代号,青、黛、玄、墨,四个人每天轮着跟着她。知道她们所受的训练非常严格,不会轻易改变习惯。
楼池月吃了几口菜,又吃了几口饭,总觉得嘴里发苦,没什么滋味,便放下了,心下苦笑,相由心生,心情不好,吃饭都没滋味了。
神情恹恹地坐了回儿,楼池月起来,从炉子上取了热水,泡了一杯热茶,再往水壶里灌了些凉水,然后往回走。突然她眉头一皱,咽喉有些灼烧感,只觉胃里一阵火烧火燎的难受。
楼池月心下一寒,只叫了声“水”,就伸出手指往喉咙里抠,“哇”一声,开始呕吐,又抠又吐。青已从梁上飞掠下来,把水桶提了,她一把扶住楼池月,手有些抖。
楼池月灌了一勺又一勺水,再吐再灌再吐,终于觉得胃里很难受,却不再火烧火燎了,方才用衣袖擦了下咳出来的眼泪,“去拿些盐和羊女乃来。”
青飞掠而去,楼池月又开始灌水继续吐。她一觉得不舒服,就想到这后宫里的龌龊,她立即想到最有可能有人在食物里下了毒。食物中毒,不管什么毒,总要经过胃的消化才能进到身体里,只要一开始就吐干净,这条命就能保下来。
青很快回来了,楼池月趴在凳子上,腿脚无力,面色惨白,她虚弱地说道:“一勺温开水加四小勺盐。”喝了盐开水后又吐了三次,她喝了些羊女乃,坐倒在地。
“死不了。”楼池月喘了几口气,“把这里收拾一下,然后去把她们仨叫来,在暗处守着,我倒要看看,这回又是谁想要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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