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城门,此时太阳明晃晃地高悬于中天,已近午时,城门口人流稀少,当值的士兵,也有一个五人队去用午膳了,剩下的五人,两个站在城门口当门神,两个负责检查进出人员,还有一个算是在一旁巡视,查漏补缺。城门上也还留着五人,负责对城门外的远处监视。
一只小黄狗从城门外窜进来,欢快地摇着小尾巴,很讨人喜欢的样子。然后才看到一个少年,背上扛着一捆柴火,远远地向这边走来。
突然小黄狗的背上的毛竖了起来,然后冲着城里“汪汪”叫了几声,然后一转身向城门外跑去,不一会儿就蹿进了那少年的怀里。
士兵们看了哈哈一笑,突然感到脚底下的震动,一抬头,就看到百丈外,左边的弯道里探出两个马头,眨眼间,一群奔马飞驰而来。
百丈只在弹指间,行人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有人看=.==到了惊慌奔逃,有些人木愣在当场,马蹄落下,有人被踢飞,有人被踏死。士兵们只本能地向边上退去,那个巡查的士兵因站得远,反而最先反应过来,大喝道:“关城门!”一边把手中的枪投掷了出去,马背上的人只一鞭,就打落了空掷而来的长枪。
“出枪!”那个巡查兵一咬牙,还是拔出身上腰刀,向马群扑去,另外四个士兵脸色狰狞,挺枪,上前一步,刺,没有枪头入马身的声音,只有血花飞溅。他们被骑兵用马鞭卷着拖着带到地上,然后死!
擅离职守者死!不战而逃者死!既然都是死,那就象一个战士一样去死!
只有马蹄声轰然。甚至听不到人们的惨呼声。眼看着骑兵就要冲出城门,一根绊马索突然凭空出现,冲在最前的两匹马顿时倒翻出去,后面的马撞上去,踏上去,倒地。
“绊马索。”尖锐而短促的呼喝声响起。
后面的骑兵有的控制住了马匹,有的跃马而过。但还是有些人撞上倒地的马匹,一时间乱成一团,他们被堵在城门口。而已经冲出城门外的人此时立定了再看。
只有一个少年。只在十二三岁间,身量有成人那般高,有些圆润的脸上是一脸无辜的笑容,晶亮的黑眸透着世故的狡黠。
“小子。找死!”话中带煞的是一个黑脸大汉。正是从虎豹房逃出来的其中一人。这些骑兵有六十多人,全是黑翼盟的人。
少年就站在路边,手上没有兵器,那根捆柴的绳子也被马压住了,也就是他方才用来绊马的绳索。他看看散了一地的柴火,似乎有些纠结还要不要这捆柴了。
“路见不平有人踩!”少年很傲骄地小觑了他一眼,然后向城上的士兵扬扬手招呼道:“城上的哥哥们,快用箭射死他们。”
城上的士兵的确反应过来。正瞄准他们准备偷袭一下,来个攒射。说不得能射死几个,虽懊恼这少年叫破了,手中的箭却不慢,嗖嗖地往下射。
黑翼盟的十几人只好靠墙躲着,一边让城里的兄弟上去收拾了他们,一边用刀鞘把死马往边上推。他们自己的马匹让一个兄弟赶远了些,省得被箭射中。
少年捡了地上一柄刀,笑嘻嘻地向远处跑去,很快赶上那个守马的人,人家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看他,拍马迎了过来。
“喂,喂,你别过来。”少年很惊恐地从他边上蹿,一个贴地翻滚,几乎从那扬起的马蹄下滚,一刀斫在马蹄上,马上的人一跃而下,一个滚地,然后就看到他的座骑突然一个跪扑,倒在地上抽搐。这人跳起来,搜寻那个少年,却见他正洋洋得意地坐在一匹马上,向他拱拱手,“多谢你的慷慨。”
一声呼啸,居然领着所有的马匹远去了。那人木立当场,欲哭无泪。这是哪来的妖孽呀,这些马就象是他马圈里的,他一招呼全跟着他跑了,这驭马术比他这个骑兵出身的老兵还娴熟。
一个敢单身前来拦截骑兵的人怎会是善碴,可自己一对上他那青稚的脸,为什么就会忘了警惕呢。或许是因为他那憨厚无辜的笑脸。
再一次如雷的奔马声迫近,这一回是禁军和捕快追来了,他们来得比黑翼盟预料得快。缺少马匹,形不成突围的攻势,黑翼盟很快覆灭了。
刘林生到来的时候,看到无辜的百姓被踏成肉泥,他须发皆张,出离愤怒。“刘林生在此立誓,誓将黑翼盟连根拔起,永绝后患!”
“将这五个义勇的士兵收殓,厚葬,报于兵部。”刘林生肃然一拜,喟然长叹,“明知必死而向前,是为义勇!”
城楼上的五个士兵幸免于难,他们的伍长被带下来问话。
“东城门其他将士呢?”刘林生先问了最紧要也最诡异的一件事,整个城门他只看到十个守兵。
“有十人轮换午膳去了,其余人被谢将军换防了。”伍长脸色发白,虽然逃过一劫,但等待他们的未必是活路。
“下去吧。”刘林生心下一沉,谢兆林完了。怡亲王,好个怡亲王,为了城防营,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居然让黑翼盟来冲击城门,居然让无辜的百姓在皇城脚下被生生踩死。
“等等。刘大人,他们只有十人,且事出突然,怎么可能拦下黑翼盟的人?”禁军偏将邵冷锋追问道。
“是一个少年。”伍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条理还算清楚。
“老夫会为你们的,好好当差。”刘林生看他并没有被吓破胆,而且如此情景下也没有瞒报少年的功劳,不禁宽慰他一句。这一次,当真怪不得这几个士兵。
“高捕头,你领着猎犬再去一趟民居。看看还能不能再找到那里的主人。若有发现,一律擒拿,若有抵抗,格杀勿论。”刘林生吩咐下,高捕头领命去了,邵冷锋派了两队禁卫随去。
没过多久,一个少年骑着马又回来了。后面跟着十几匹马。他在城门口下了马,看到城门口的死马已清理掉了,他的绳索就被丢在他的柴火堆里。他利索地将柴重新捆好,重新背上,眉开眼笑地向城门里走去。
“小兄弟,来禁卫军吧。你将来肯定能当将军。”邵冷锋远远地打量了他好几遍。这少年有处变不惊的沉稳气度。
少年不好意思地拒绝了。憨厚地笑笑,“我有事情要进城了。”
“那你这些马如何处置?”邵冷锋提醒道。
“要不送与将军?”少年看也没看那十几匹算得上一流的好马,反而把背上的柴火往上颠了颠,似乎这捆柴比较重要。
“这样吧,这些马我买了,算禁卫军承你一个人情。”邵冷锋让禁军兄弟将身上的钱凑了凑,也只得两千两。“小兄弟在哪歇脚?回头我给你送去。”
“就这些吧,多谢军爷。”少年吹了声口哨。那只小黄狗不知从那个草丛里蹿出来,绕着他脚边撒娇。少年嘟喃道:“知道了知道了。小爷有钱了,等会儿请你吃肉骨头。”
“英雄出少年,留个名号吧。”邵冷锋向他拱拱手,“在下邵冷锋。”
“那就卖柴火的少年吧。”少年走路一跳一跳的,有着特有的轻快,很快远去了。
“刘大人以为这少年如何?”邵冷锋有些惋惜,多好的苗子呀。
刘林生一直在一旁看着未,此时笑道:“前途不可限量。武功一流,心智一流,长于乡野,生来未必不是富贵之家。庙堂与江湖,进退皆自如。”
东市的雅集轩,和其他城门的雅集轩一样的布局。今日的雅集轩有些冷清,只有一个伙计坐在柜台后,目光无神地看着街上的行人。
一个背着柴火的少年直接进来了。
伙计跳了起来,骂道:“你一个卖柴的怎么能从正门进来呢?”然后压了压声音道:“小兄弟,你从侧门进后院,行不?”
卖柴火的少年在怀里掏呀掏,拍出一块木牌牌,“小爷我有的是钱。”
伙计一看,眼都直了。“您请进,您随意。”
少年背着柴火直接进了后院,将柴火扔在院里,扯着嗓门大喊道:“韩小叔,柴火我送到了,我走了。”
韩谷关直接从楼上跳了下来,“去哪儿呀,走走,小叔先带你去吃好的,还有评书听哦。然后咱们再去钓鱼。”
少年别扭地向楼上瞅了一眼,“老头呢?”
“不在。”韩谷关模了下他的头,“又长高了,都快赶上小叔了。这下放心了,走吧。”
郁金香酒楼还是场场爆满,不过门里门外再没有站着听书的了。韩谷关带着少年进了一间雅间,还好事先预订了房间。少年听了说书后,眼睛亮得吓人,“我要改名叫李靖。”
韩谷关一口汤喷了出来,咳了几声,“小远,这个改名得家族同意,还得更改户籍,很麻烦的。”
小远仿佛没听见,满眼的小星星,“这郭靖武功很厉害。”
“郭靖最厉害的是他那颗心,永远只记得别人对他的好。”韩谷关若有所指。
小远撇嘴,少年老成地感叹:“韩小叔,你不要老想着做说客。”
“好吧,若是你肯留下来,或许有机会见到一个绝对会让你崇拜的人。”韩谷关圆圆的脸上写满了幸灾乐祸。
两人出了郁金香,去玉带河下游去垂钓,然后钓上两个绑在一起的竹节。上了马车后,小远满是好奇地看韩谷关融了其中一支封蜡,取出一张纸条,他凑上前去看了下,上面只有数字。他好奇地将另外一支竹节的封蜡也融了,同样取出一张写着数字的纸条。同样的纸条只有一张是有用的。
韩谷关从坐椅下的书堆里拿出通贤集,取了张白纸同,很快查出了各个字,连起来就是:“搜北荡山,若有人,监视之。”
韩谷关再确认一遍后,将这些全都扔到小炭炉里烧了。“回去吧,有事情要做了。”
“小叔,我要学这个。”小远觉得这一切所见太神奇太好玩了。
韩谷关摇摇头,“这个事关重大,得有人点头才行。”
“哼,臭小叔,我才不去求他。”小远撇撇嘴,扭过头去,小肩膀抽动两下,眼眶红了。
“哎呀,怕了你了,我去求还不成吗?”。韩谷关懊恼地甩着头,这小子就会装模作样。
楼池月对面前的嘉柔也是束手无策,瞧瞧那小可怜样,唉,被她吃得死死的。“说吧,说吧,又想着哪一出啊。”
“我要出宫去玩。”嘉柔蓄满眼泪的眼睛眨巴几下,眼泪没了,笑逐颜开地拖着楼池月的手,摇啊摇。
“嗯?”楼池月头大了,自己也想着出宫呢,这法子也不好想呀。
“母妃生辰快到了,我想去选件礼物。”嘉柔希望满满地看着楼池月。
“你让我想想,最近都有什么好事。你要出宫比我还难呀。”楼池月不忍心拒绝她,可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来。她也想出去看看小草。
“四哥府上要添小宝宝了,这个我可以去看看吗?”。嘉柔道。
“嘉柔越来越越聪明了。”楼池月称赞道,“你自己做一个小礼物送去。”
据说,怡亲王王妃这一胎是男孩,那就是嫡长子。云明虽然有两个侧妃,可是在王妃没有生嫡子前,他居然不让侧妃受孕,就这一点来说,他深知嫡庶有别,想要让皇帝承认的皇孙只有嫡子。德妃要毒杀云见虎,就因为云清只有一个儿子,云见虎若死了,云清这一脉就等于断了,皇帝就得另立太子。
楼池月心下叹气,“连生孩子也要算计。不过,这孩子只要平安出世,的确给云明加分不少。云正啊,你又何去何从呢?争还是不争?”
云正带着属下一行人正打猎呢,答应了给嘉柔的礼物还没着落。这两天,北疆越发冷了。云正有些发愁,这要一下雪,这白茫茫的草原怕是又要经历一场雪灾。而他,恐怕会留下面对这场灾难。因为若遇大雪灾,突厥人会不顾一切来抢掠,以此来淘汰他们的老弱病残。
他们选择让种族得到延续,他们丢弃了孝义、仁善、智慧、慈悲,他们没有延续人命,他们只延续了野兽的本能。
大道无情,真正无情的是人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