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往事，李强仿佛有无限感慨。他拿出烟盒，给叶青发了一根烟，自己也点了一根。长吸一口，慢慢地吐着烟雾。在烟雾缭绕之下，他的面容却又显得有些朦胧了。
“东北的冰天雪地，就算是一个成年人，也休想活下去的。”李强轻声道：“杀了疤三，那个孩子就被吓跑了。我当时很傻，没有去追他，只是拿了疤三的衣服干粮和水，从另一个方向跑了。我也不知道我跑了多久，反正用那些干粮和水，在雪林里支撑了三天的时间，直到最后，我实在撑不住了，倒在了树林里。我醒了之后，就被一个老猎人救了。他把我带到了村里，给我吃的和穿的，让我住在村里，还带着我一起出去打猎。老猎人还有一个小女儿，一直叫我哥哥。那段时间，说实话，是我这辈子里，为数不多的快乐日子了。我本以为我会在那里过得很好，而且，老猎人说了，等过了冬天，就送我回平南省。可是，我没想到，连那个冬天都没过完！”
“我在老猎人家里住了一个月的时间，突然有一天，老猎人很慌张地跑回来，把我带到了外面的地窖里，让我藏起来。当时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过了没多久，一群人跑到了老猎人家。我在地窖里看得很清楚，这群人，就是那群人贩子。其中还有那个小孩子，就是我没有杀的那个小孩子，是他带着这些人回来为疤三报仇了！”
说到这里，李强双拳紧紧握了起来，面容又变得狰狞起来。那段往事，好像让他很是痛苦愤怒。
“在地窖里，我眼睁睁看着那些人贩子逼迫着老猎人把我交出来，但老猎人很硬气，一直说不知道。最后，他们活生生把老猎人打死，把老猎人哭的撕心裂肺的女儿带走了。在那地窖里，我亲眼看着老猎人的血一点一点把四周的雪地都染红，最后又渐渐凝固。这辈子，我从来没有像那一刻那么恨自己过。我恨自己，为什么当初没有杀了那个孩子，为什么让他活了下来，而把这些人都给引，把老猎人害死了。我恨自己为什么没有一点能力，为什么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为什么只能像个懦夫一样躲在那里！”
“我在地窖里一直等到天黑，等到那些人彻底走远，不会再回来了，才悄悄爬出地窖。看着老猎人死不瞑目的样子，我以为我会哭。可是，不知为何，站在他的尸体前，我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从那一天开始，我再也没有哭过。我把老猎人的尸体火化了，拿上老猎人留下的一把猎刀，带着干粮，去追那批人贩子了。不管怎么样，老猎人的女儿还没死，那个叫我哥哥的女孩子还在活着，我要把她找回来！”
“那一年我十岁，跟着人贩子留下的足迹，从东北一路走到西北。路上，我讨过饭，偷过钱，抢过粮食，也杀过人。最饿的时候，我挖了两条蚯蚓当一天的饭。最渴的时候，我喝过自己的尿，也喝过别人的血。我以为我会死在路上，但是，那颠沛流离的三年，不仅没能让我死去，反而让我像老鼠一样，活得虽然黑暗，但至少还留了一条命。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我终究还是没能追上那些人贩子，足足三年，等我到了西北的时候，那些人贩子早已去了下一站。而我，也在这三年的磨练当中，逐渐明白了这个社会的残酷，明白了这个世界的黑暗。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从不相信，老猎人那么善良，为什么会死的那么冤屈？而那些人贩子，做尽了坏事，为什么却能活得逍遥自在。为什么老猎人的女儿，什么都没做，却要遭受那样的厄运。这个社会本来就是不公的，弱肉强食才是生存之道。你要想活着，其他人就必须死，这才是生存的法则！”
叶青叹了口气，难怪李强会有这样的思想，他童年的经历实在是太坎坷了。
叶青问道：“那那个女孩呢？后来你有没有找到她？”
“找到了……”说起这件事，李强面上表情更加狰狞，他咬紧牙关，勉强让自己保持镇定，道：“我到了西北的时候，那些人贩子虽然走了，但是我知道，他们肯定不会把小女孩带走的。他们到了一个地方，就会从这个地方带走一批人，去另一个地方卖。小女孩要么是死在路上，要么就是被卖在了西北。所以，我就留在了西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寻找她。我什么也不会做，但是，在那条路上，我学会了偷，学会了抢。偷和抢，让我能够活下去，让我能够挨个城市去寻找，寻找她的下落。直到我十七岁那年，我终于找到了她，是在西北一个偏远的村庄，在一户农家的厨房里找到她的。”
“我见到她的时候，她被人像拴狗一样地拴在厨房的门桩上，身上几乎没有穿衣服。她好像野兽一般，警惕地看着来往所有的人，警惕地看待着周围的一切。任何人走近她的范围，她都会亮出爪牙，用她最后的力量去攻击。我当时差点都没有认出她来，因为在老猎人那里，她就是一个天真烂漫活泼可爱的小女孩。但是，在那个村庄里，她已经变成了一个疯婆子。要不是她左臂上的那个记号，我根本认不出她。她每天的生活都是在厨房里，那一户人家，父子四个人，都是光身汉。她的任务，就是让这四个光身汉发泄。而那四个光身汉出去干活之后，村里还会有其他一些图谋不轨的男人，跑到厨房里去凌辱她。她在村里过了六七年的生活，从九岁开始，一直到十六岁，你知道她过的是怎么样的生活吗？”。
说到这里，李强用力一拳砸在了旁边的柱子上，他眼中的凶芒已再次爆发。
“然后呢？”叶青问道，他心里其实也挺唏嘘的。这个小女孩的遭遇，跟深川市那些被控制的孩子们，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啊。
“然后，然后……”李强仰天叹了口气，道：“然后我亲手杀了那个村里四十二个曾经欺负过她的男人，把她带出了村庄！”
叶青面色一变，惊愕地看着李强。他知道这个人很疯狂，但是没想到，他竟然疯狂到这种地步。接连杀了四十二个人，一个村子能有多少人呢？虽然这些人都该死，但是，他这出手也太恐怖了吧？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的做法，但是，当时我唯一的念头就是杀人，我唯一想做的也只有杀人。我杀了那些人，把她带出村庄，那个城市已经不适合我居住了。我带着她亡命天涯，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她再受半点痛苦。可是，你知道吗？有时候，你杀一个人是死罪，但是，你杀的人多了，反而，并不是死罪了。”李强冷冷一笑，道：“我杀了四十二个人，我以为我会被通缉。可是，跑了三个月，这件事一点消息都没有。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地方的警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就把这件事压了下去。从那个时候我才明白，什么法律，什么道德，什么警察，全都是狗屁。小偷小盗怕他们，但是，当你强大到一定地步的时候，反而是他们怕你了！”
叶青缓缓点了点头，其实，在深川市又何尝不是这样。那些大帮派大势力，往往还真没有几个警察敢去招惹。反而是那些小偷小盗的，经常都被警察抓走什么的，这便是实力的区别！
“知道了那个道理，我就开始明白，我必须要有自己的地盘，要有自己的势力，这样别人才会怕我。我把她带到了一个城市，顺便为她检查了一体。谁知道，她却被检查出了子宫癌晚期！”李强闭上眼睛，过了良久方才叹了口气，道：“你知道我那个时候有多绝望吗？我好不容易找到她，她却已经离死不远了。我情愿用我一辈子的寿命，哪怕换她多活十年也好，她才十六岁啊，她才十六岁啊！可是，我做不到，也不会有这种兑换。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找最好的医生给她看病，给她治疗。”
“找医生，就必须花钱。可是，我那个时候哪有钱？我在医院碰了几次壁之后，逐渐开始明白，没有钱，在这个社会是寸步难行的。所以，我就开始在那个城市赚钱，我开始偷，开始抢，开始用人命来换钱。我要凑钱给她看病，我要赚钱给她买东西，我要赚很多的钱，在她有生之年，让她活得开心，活得舒服。她想要的东西，我帮她抢回来。她不想要的东西，我也帮她抢回来，说不定哪天她会想要。在那个城市，我用了两年的时间，成为了那个城市人人恐惧的少年头目，我手底下开始有了自己的，我也开始有了自己的势力，有了足够的钱。可是，她也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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