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香菜让阿克将她用一晚上的时间拟好的两个合作方案交到了百凤手上。老渠也一早就带着懂行的朋友去芳华织染厂和新世织染厂实地考察。
早上,锦绣布行刚开张,上门的客人还不是很多。香菜躺在睡椅里眯缝着眼,享受着这段清静的时光。
百凤带着她刚看完的两份方案风风火火的冲进了锦绣布行,看到门边那道“同行莫入,面斥不雅”的牌子,她脚步稍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像一头发怒的猛牛一样迈进了店里。
她将两份方案甩给香菜,美目中的怒焰越来越旺盛,脸上带着宁死不屈的表情,“我是不会签这种丧权辱国的条款的!”
香菜给她的两份合作方案,一份是锦绣布行和储绣坊联手合作的方案,另一份是锦绣布行收购储绣坊的方案。二者之中的甲乙双方本质上虽然都是主顾关系,但还是有很大.+du.的不同,尤其体现在利益上。
前者的方案,储绣坊除去要遵守一大堆条款之外,从锦绣布行那里得到的雇佣金平均到每个人的头上还不如外头一个打杂的长工。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储绣坊是要被锦绣布行追究责任,赔偿金额大的吓人。
后者的方案,锦绣布行要是收购了储绣坊,储绣坊的每个人便会有员工级别的待遇,不仅有固定工资,还有福利提成。储绣坊还是需要遵守一堆条款,但出了事故的话,责任会落实到个人头上。基本上就是扣工资之类的小惩大诫,不用支付巨额赔偿金。
香菜在气呼呼的百凤面前摆着无所谓的态度。抬手指了一下桌上的两份方案,“你要是想跟我合作的话。二选一。你要是觉得不公平的话,那我也没办法了。”
“你……你这分明就是欺负人!”百凤心里憋屈,早知道会这么被动,她绞尽脑汁也要自己主动提出一个合作方式。
她要是选择了第一种合作方案,从锦绣布行里赚不到几个钱不说,还要承担很大的风险。她要是选择第二种合作方案,倒是能跟着锦绣布行赚的盆满钵满,但是储绣坊的招牌……就没了。
香菜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态度,“你要是不满意的话。也可以选择不跟我合作啊。你把你们家绣坊开到我们家布行的隔壁,不就是冲着‘锦绣布行’这道招牌来的么。我倒是无所谓,咱们要是合作不成,大不了我就舍近取远,去找别家的绣坊合作。就冲我们锦绣布行如今的名声,我想肯定会有绣坊愿意跟我合作。”
百凤面临的是单选题,题目下面还只有一个选项。可香菜就不一样了,她的选择有很多。
百凤本该继续生气的,不过她的目光被石兰正摆弄的一身以红、金为主色调的露肩旗袍吸引了。
旗袍的裙身上遍布红色与金色且形态各异的蝴蝶。看上起一点也不杂乱,反而美得翩然。腰身的两侧是她从未见过的立体绣,各有一枝奇异的花纹,胸襟前没有太多的修饰。但背面的设计采用的是薄纱面料,还层层叠叠缀着串珠。串珠上的珠子有琥珀色,有墨绿色。有幽蓝色……
就是这一层层轻盈的串珠遮挡住了薄纱的一半位置,让这身旗袍显得不是那么暴露。也增添了让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百凤小心翼翼的触模着那一层层的串珠,生怕将它们碰散了似的。从她发现宝的表情中就能看出她有多喜欢这身旗袍。
见百凤爱不释手,阿克心中警惕丛生,特意跑到百凤跟前,凶狠且认真的向她发出警告:“你们储绣坊要是仿制了我们锦绣布行还没卖出去的衣裳,我就一把火烧了你们绣坊!”
百凤悻悻然的缩回了手,安慰自己说不就一件衣裳么,可她发现想要收回目光,却艰难异常。
香菜躺在睡椅里,闭着眼对百凤冷嘲热讽:“你们储绣坊一个月营业额,恐怕连我这儿一身衣裳的边边角角都买不到。难怪想穿漂亮衣裳,都要自己动手做。”
百凤瞬间炸毛,“你是说我买不起吗!说吧,这身旗袍多少钱!”
“整三十五大洋。”
百凤的脸色更臭了,还有一点难堪。别说她身上没带那么多钱了,就是储绣坊的柜台里,也没有那么多钱。
香菜闭着眼都能看到百凤的难处,“我知道你没那么多钱,不过呢,你要是同意我收购储绣坊呢,你很快就有钱了,说不定我一高兴,还会把这身旗袍送给你。”
百凤可不是给一块儿糖就能骗走的三岁小孩儿,但她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心动了,就因为那一件旗袍。
她抓起桌上的那两份合作方案,气势弱了一大截,“我再回去考虑考虑。”
百凤一走,香菜就给钱朗使了个眼色。
钱朗默契的点头,然后偷偷的跟在了百凤后头。
这是他们之前就商量好的,香菜就是想要看看百凤身后到底有什么人。
不到半个小时,钱朗就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跟丢了……”他在半道上就把人给跟丢了。
“跟丢了?”香菜不禁愣了一下,“你都能跟丢了?”
钱朗的身手不算顶好,但跟个普通人应该不是问题,可他在半道上就被百凤给甩了,可见储绣坊这位老板娘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虽然钱朗把人给跟丢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香菜算是看出来了,表面上百凤是储绣坊的老板娘,而事实上储绣坊的真正老板可能另有其人。
她瞎猜也猜不到,毕竟她对百凤的了解太少了。
快中午的时候,百凤又来了。这回她是带着选择的结果来的。
“我同意你收购储绣坊的方案,但是储绣坊的这块牌子不能摘。而且在你结款之前,我还是那里的老板娘!”
对于这样的结果。香菜并不感到太意外。
百凤买下储绣坊那栋楼,包括装修费。一共花了六千多大洋。香菜在合作方案里写的很清楚,这一部分钱,她会分期付给百凤,每个季度向她支付两千大洋,满四个季度,也就是在一年的时间内将这部分钱还清。
香菜和百凤两人签了合同,百凤眼睁睁看着香菜将到手的储绣坊的地契收入囊中。
“你现在高兴了?”
香菜眉头一跳,知道百凤在打那身旗袍的主意。她故意露出愁容,“高兴什么啊。还有一大堆事儿呢。你也赶紧回去给储绣坊的绣娘们知会一声,马上就开工。”她又吩咐石兰,“石兰,你把咱们手头上要做的衣裳跟设计图都带去储绣坊,再带带那些绣娘。”
百凤算是看出来了,香菜压根儿不想将她看上的那身旗袍免费送给她。
哼,姐现在是有钱人!
“三十五大洋——”两千大洋刚一到手就挥霍起来,百凤想想还真觉得有点肉疼,但目光一触及那身旗袍。心里的那点小委屈统统都不见了。
百凤付了钱拿到了衣裳,高兴的不得了,指挥着钱朗带着剩下的钱回储绣坊去了。
能有机会见到储绣坊的众位绣娘,钱朗自然乐于为百凤跑腿。
到了下午。在外头跑了大半天的老渠回来了。一听香菜收购了储绣坊,心里那个乐啊,他带着懂行的朋友实地考察了芳华和新世这两家织染厂。也算有大大的收获。
老渠把这回考察的结果汇报给锦绣布行的其他人,“我那位懂行的朋友看过之后说。这两家织染厂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不好。芳华织染厂。说好听了就是个厂子,其实就是个作坊。他们的梭织布,基本上都是靠手工操作的,出布的速度没有新世那边机器生产的快,所以两家的批发价一高一低。新世染出来的布,成色没有芳华的好。我仔细问了,芳华用的染色剂是李家自己配的独门秘方,比其他织染厂用的染色剂要好很多……”
“这样的话,确实很难选择跟哪家合作。”香菜模着下巴,“要是芳华和新世他们能分工合作就好了。”
老渠不以为然,只当香菜是在异想天开,“哪有那么容易!好多别的织染厂都想从芳华李家那儿买下染色剂的配方,有人开出天价来,李家都没同意卖。”
“渠老板,我觉得你可以从他们中间搭个线。李家想借用咱们锦绣布行摆月兑困境,无非就是想给自己正名。但是他们太墨守成规了,万一他们的生产量达不到咱们的需求,到时候咱们还是要找别人。你不妨就用这样的理由劝劝芳华的厂长,就说咱们确实想跟他合作,但是如果他们不与时俱进,不利于咱们两家长远的发展。”
老渠也是个老古董,老迈的脚步跟不上时代的进步,他要是给芳华和新世搭线,并扭转芳华那种封建传统的思想,还真想不出香菜刚才说的那样的理由。
他能想到的就是,从新世进货,然后再把货拿到芳华去加工。中间多了很多道麻烦的程序,两家织染厂的负责人难受不说,锦绣布行还要多投入一些成本进去。
老渠担心,“那他们要是不同意呢?”
“那就当着他们的面跟两家织染厂都达成合作关系,大不了就是少赚一点,要难受,大家一起难受。”香菜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态度。
锦绣布行现在已经把招牌的名气已经打响了,往后就算不是日进斗金,也不怕没得赚。
香菜今儿在锦绣布行耗了一整天,回去的时候已经到了打烊的点儿,只要布行安顿好,才算真正步入了正轨。
最近这段时间很忙,她本来想把百悦门酒保的工作给辞掉,但是一想到还没拿到她哥的通行证,她就硬生生忍住了辞职的冲动。
到了百悦门,香菜换好了制服,准备去找藤彦堂说通行证的事。
距离出国留学的时间不远了,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香菜已经给芫荽订好了船票,就怕到时候拿不出通行证人家不让他上船。
她还没找到藤彦堂,倒是先被藤彦堂找到了。
“我听说赌王高先生的遗孀房女士在你们锦绣布行办了一张会员卡?”
“你这消息来的也真不灵通,前天发生的事,都不算是新闻了。”
“我这不是今儿见着你才想起这事么。”藤彦堂一副贵人多忘事的样子,“房女士是你们锦绣布行的客人,我不多说什么,不过我要提醒你,最好不要跟她有主顾以外的关系。”
这话无疑是在劝香菜离房女士远点,可惜真不凑巧,她明天就要上门去给房女士量身材。到时候近距离接触是不可避免的。
藤彦堂就担心香菜不会把他的警告当一回事,凑近她压低声音又多说了几句,“你还记得上回在羊城酒店,我给苏青鸿提的那个人的事吧,房玉玲就是大联盟的联络人。”
香菜被震惊到了,总觉得后颈冷得厉害。她很清楚并不是藤彦堂的逼近才给她带来了这股危险的气息,也不是因为他的话,更不是因为房玉玲。总之,她身上的这股寒意来的很莫名。那就好像被人窥视,而这人却远在千里之外。
香菜突然很想了解一下大联盟的事,眼下她只有一个人能问:“你知道多少大联盟的事?”
“足够多了。”藤彦堂那对幽暗的凤目仿佛看穿了香菜的心思一般,紧接着薄唇一启,又说了一句,“你想知道我也不告诉你。”
香菜不会软磨硬泡,倒是想起了另一桩与眼前这个男人息息相关的事。她摆出了跟这件事一样严肃的脸,“那你有没有试过通过大联盟找到杀害你父母的凶手?”
“试过。”藤彦堂神情扑朔,目光迷离,沉吟了一下又道,“大联盟的盟主给我开出了一个条件……”
香菜倒吸了一口冷气,“大联盟的盟主,你都见过!”
“他要我接任大联盟的盟主。”藤彦堂淡淡道。
香菜继续深吸冷气,除了用表情,她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她此刻震惊的情绪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