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服装秀就剩下一周的时间,工作室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即将迈入十一月份,天气也越来越冷。
外头秋风萧瑟,如生锈的刀刃削在人脸上,有时让人感觉到微微的刺痛。
纱巾就起到了很好的抵御风寒的作用,戴着也美观,因此这段时间锦绣布行的纱巾卖得大火。
锦绣布行出售的纱巾质量虽不及丝巾,但材质柔软得如水做的一样,轻薄透明,且花样繁多,还有不同的规格可供选择,十分受女顾客们的喜爱。还有健美修身又保暖透气的各色打底裤,也是锦绣布行热销的商品之一。
锦绣布行人来人往,门庭若市,储绣坊冷冷清清,无人问津。
香菜在办公室里考验洪小玉的化妆技术,叶成宗无偿为洪小玉的化妆事业献身,成了洪小玉手下的试验品。
见洪小玉手法娴熟,香菜+.++不禁好奇,问她:“你给人化妆赚了多少钱啊?”
洪小玉不好意思笑笑,掐着小拇指甲盖儿比划着,“一丢丢。”
洪小玉学化妆,纯属个人兴趣,从没想过要用这门手艺去盈利。之前她在大街上摆摊儿给人化妆,也就是为了练习,她给很多人都是免费化妆。对她而言,人家只要赞赏她化的妆漂亮,那就是对她的最大的鼓励。
香菜对洪小玉,基本上采取的是放养政策,没有给予她过多的关注。所以最近这段时间,洪小玉是个什么状况和状态,她都不知道。
香菜又问她,“那你之前在哪儿摆摊啊?”
“澜春阁门口。”
这个澜春阁是什么地方,香菜还真不知道。不过她从叶成宗激烈的反应中,也大概能猜到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了——
“澜春阁!?”叶成宗不敢置信的重复了一遍,“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呢!”
香菜心想,澜春阁八成是风花雪月的场所。她斜眼瞄着叶成宗,用耐人寻味的口吻问:“你去过?”
叶成宗顿时紧张起来,快速眨着眼睛,结巴了两声否认道:“我、我……我怎么可能去过那种地方!”他生怕洪小玉不相信似的,盯着她又强调一遍,“真的!我真没去过!”
洪小玉白他一眼,“你去没去过跟我有什么关系。”
叶成宗备受打击。他对洪小玉可以说是一见倾心,可人家姑娘压根儿没将他当一回事儿……
他萎靡不振,仍不忘关心洪小玉,“你在那儿摆摊儿的时候,没人欺负你吧?”
澜春阁这个花楼也算小有名气,乃鱼龙混杂之地,往那儿去的能有几个正人君子?见着门口有个这么漂亮的姑娘,能不有人蠢蠢欲动?
洪小玉翘着鼻子趾高气昂道:“我洪大小姐出门有保镖随行,谁敢欺负我!”
香菜发现,洪小玉有几分聪明劲儿,还挺会选地方的。看来她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她原先以为自己把主意出给洪小玉,这姑娘随意在街上摆个摊敷衍了事,没想到她居然跑去花楼门口摆摊——
花楼里的姑娘,哪个不希望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只要见了洪小玉脸上的混血妆,估计都是争先恐后找她化妆。
香菜正伏案制作台词卡——这些卡片是服装秀那天,主持人要用的。
光是制作这些台词卡,香菜就花了两天的时间,这会儿已经在收尾了。
洪小玉那边也给叶成宗化得差不多了,“师父,我化好了,你看一下——”
香菜抬眼看去,见叶成宗男身女相,像极了戏台上反串的花旦。尤其是叶成宗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睛含着幽怨的目光,跟悲情剧中的女主一样惹人怜爱。
“不错。”香菜淡淡做了两个字的评价,算是对洪小玉的表扬,不给洪小玉得意的机会,紧接着又道,“待会儿你跟我去百悦门,给江映雪试妆。”
洪小玉有点没反应过来,两秒之后才瞪大眼睛,指着自己的不敢置信的问:“我?给江映雪——那个鼎鼎大名的雪皇小姐化妆?”
她又跳又叫,表达自己此刻激动的情绪,“江映雪!真的是江映雪吗?我特别喜欢听她的歌!”
洪小玉好像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儿给砸晕了,很没有真实感。
她拍拍脸,会疼,那就说明她不是在做梦!
天啊,她居然有机会给江映雪化妆!当日澜春阁的头牌找她化妆时,她都没有这么兴奋的心情。
香菜这会儿可没工夫安抚她的情绪,她将台词卡打孔穿起来,做成了一个活页台词本。上头几幕台词,她都标注了顺序。
做好了台词本后,她就整装出发了,临走之前,她还要跟老太太知会一声。
她在楼下找到整跟几个街坊家的孩子们玩成一片的藤老太太。“女乃女乃,我跟小玉去百悦门了,您跟不跟我们一起去?”
老太太有点舍不下那几个孩子,不过孙媳妇儿的行踪更让她在意。
“你去百悦门干啥?”老太太心底生疑,她孙儿是百悦门的老板,她能不知道这会儿百悦门还没营业吗?香菜说什么去百悦门,该不会是编的借口,偷偷跟人幽会去呢吧,还找了个人来做幌子。
香菜又不会读心术,哪知道他们家小老太太疑心竟这么重,生怕她翻墙头。
“今个儿服装秀彩排,我过去看看。”香菜说,“去了我就不过来了,您要是还想在这儿待一会儿,那我两个小时后叫小四开车来接您家去。”
老太太看看那几个眼巴巴等着她买零嘴的小女圭女圭,再看看香菜,眼里闪过一丝挣扎,几秒后做了决定,“好吧好吧,待会儿让小四来接我。”
香菜哭笑不得,敢情在老太太心里,她这个孙媳妇儿的分量还不如那几个刚认识几天的小女圭女圭来的重。
香菜还没转身,老太太就反悔了。
老太太拉着香菜不让走,“等女乃女乃一会儿啊。”
香菜见老太太自掏腰包,给几个孩子一人买了一根糖葫芦,心想着是不是该早点儿给女乃女乃生个曾孙玩玩……
香菜携老太太、洪小玉刚走没多久,储绣坊就来了个人——
见着来人,百凤高兴了。
“苏先生,你怎么来啦?”
来人可不就是她心心念念的翩翩公子苏利文么。
苏利文时不时地向身后门外看去,像是在找什么人,又像是在警惕什么。
发现到他神色有异,百凤微敛笑容,循着苏利文不安的目光向外看去,收回目光时问:“苏先生,怎么了?”
“香菜呢?”
“真不巧,人刚走。”
苏利文抿唇蹙眉,原本不安的神情中多了些凝重。
百凤从他低调到有些掩人耳目的装扮中察觉到,他今日来找香菜应该不是来谈公事的。
苏利文的脸色越来越沉重,似乎还多了些焦躁。
百凤低声问:“苏先生,出什么事了?”
苏利文忽然对她笑了一下,“没事。既然她不在,那我改天来拜访。”
他立起风衣的领子,快步走出储绣坊。
脚步追到门口停下,百凤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苏利文远走的背影。她犹豫了一下,在苏利文那道诡异的身影被人海淹没前,毅然决然的跟了上去。
……
百悦门。
香菜将台词本交给薄曦来,让他熟记上面的台词。
薄曦来一听自己被选中服装秀主持人,高兴得竟有些不知所措。他原以为服装秀那天,没他什么事儿呢。
香菜让他去跟模特们到前台彩排,把老太太安排在距离舞台最近的位置上坐好,又带洪小玉去后台给江映雪试妆。
没几分钟,薄曦来就来后台跟香菜通报,“香爷,有你的电话。”
这会儿知道她在百悦门的人并不多,她估计这通电话八成是从出走访那边打来的。
香菜去办公室接通了电话,“喂?”
“是是香菜吗?”。
电话那头传来百凤的声音,但背景声音嘈杂,这通电话显然不是从储绣坊打来的。
而且百凤声音凝重——能影响百凤情绪的,定不是一般的人或事。
香菜紧张起来,“是我。”
街上某处的电话亭内,百凤手持话筒,懊恼道:“苏利文出事了!”
她居然让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事!
百凤心中懊悔不已,她当时就不应该偷偷模模,而是大大方方的跟上去。她要是跟苏利文同乘一辆黄包车,兴许苏利文就不会出那样的事!
香菜脸色凝重,“怎么回事?”
百凤说:“你们走那会儿,他来找你,我发现他神色不对,就跟了上去。结果他坐的那辆黄包车被一辆汽车给撞了,肇事汽车逃逸了,看样子是蓄意的。”
“他伤得怎么样?”
“难说。”当百凤看到苏利文倒在血泊之中,眼睛跟着心脏一起疼痛起来,她从来没觉得鲜血的颜色是那么刺目。“人我已经叫人带走了,人带走的时候还有意识。他给我说了两个词,我比较在意,我想应该是他要给你传递的消息——”
“他说什么?”
“照片,镯子。”
照片……镯子?
不及香菜细想,电话那头的背景的骚动声越来越大,只听百凤又说:
“已经惊动巡捕了,应该很快就有人会去找你,我先回储绣坊了!”
百凤匆匆挂了电话。
香菜放下电话,心想苏利文出事时意识还很清醒,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倒是他说的那两个词——
照片,镯子……
照片的话,香菜能够想到一些线索——
之前因为一些机缘巧合,香菜和苏利文在苏家的书房里发现了一张老照片,照片上是一男一女。
苏利文所指的“照片”,应该就是那一男一女的合照无疑了。
据苏利文所言,照片上的年轻男子是他大伯苏青鸿,也就是现任的沪市商会总会长,而那年轻女子,身份却十分神秘。
可是“镯子”,香菜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关于“镯子”的线索在哪里。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在苏家看到的那张照片上的年轻女子穿的是广袖旗袍,一双玉手露在外头,那女子手腕上有没有戴镯子,她并不清楚。
香菜坐在老太太身边,心不在焉的看彩排。
老太太发现她不对劲儿之处,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目光带着关切,“孙媳妇儿啊,怎么啦?”
怎么接了个电话,整个人就不对劲儿了?
不经意间,香菜看到老太太手腕上戴的那支嵌着水沫玉得银镯子,心中一惊。她猛然抬起目光,急切的在老太太脸上寻找着什么。
她在苏家看到的那张老照片,已经有些年头了,照片泛黄褪色,上面那对年轻男女的样貌变得模糊,根本无法拿来做参照。
但她可以肯定,老太太是有故事的人。老太太戴的那支水沫玉银镯子,也是有故事的。
“女乃女乃,要不我让小四先送您回去吧。”
香菜态度含糊不清,老太太怎能安心离开。
“到底出啥事了,你可别吓女乃女乃啊。”老太太抓紧了香菜的手,目光里透着惊慌。
如若解释清楚,势必会牵扯到老太太本身,香菜如何开口解释?
她想了想,轻描淡写道:“我一朋友出了车祸,人也失踪了。待会儿巡捕来要是问起,咱们就说什么都不知道。”
“诶诶诶。”老太太连声应道,她自是不会让孙媳妇儿受到牵连的。
十多分钟后,巡捕果然来了。彩排被迫中止。
薄曦来从台上下来,却迎接来的那两个巡捕。
——巡捕这次来只要是了解情况,所以来的人并不多。
为首的巡捕向香菜招招手,表示友好。
一看到对方那犯贱的笑脸,香菜就想直接给他来个回旋踢,可碍于对方的身份,还不得不舌忝着笑脸迎上去。
“燕大探长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燕松似乎对薄曦来他们彩排特别感兴趣,“你们这是在干嘛呢?”
“服装秀彩排。”香菜说。
“服装秀——啊,我知道那个服装秀,《淑媛画报》上广告的那个服装秀对不对。”燕松挑了个好位置坐下,对楞在台上的模特们挥手道,“你们继续,就当我不存在。”
香菜嘴角抽搐,“燕探长要是对服装秀有兴趣,下个礼拜也可以来参加。”
她这话的弦外之音就是,你特么得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要耽误我们彩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