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氏起身走到琉璃缸前,自侍女递的花篮中取了一枝腊梅掷到琉璃缸内,四下飞舞的蝴蝶瞧见有花落下,连忙振翅飞到花芯上,贪婪得吸食着花蜜。
“别急,还有许多呢。”在又将篮中的花枝悉数掷到琉璃缸中后,万氏方才拍一拍净白如玉的素手,回身望着仍保持着屈膝姿势的季容,曼声道:“你倒是能耐,居然能请动大来我这里说情。”
虽然万氏只是轻言细语,却给季容极大的压力,她忍着腿上的酸意,低头道:“奴婢与春秀情同姐妹,倏然听说她要被赶出府去,心中焦急,又想起与大有一面之缘,所以斗胆一试,幸而大心慈仁善,肯垂怜于奴婢。”
“心慈仁善?”万氏低低一笑,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李建成此人,心肠冷硬狷介,除了李世民那几个同胞之外,就连对自己的元配妻子也没多少亲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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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言下之意,是指我狠毒乖戾了?”万氏的话令季容大惊失色,连忙跪下道:“奴婢虽然来府中日子不常,却也知道处事一向公正严明,奴婢万万不敢有那样的心思,请明鉴。”
万氏徐徐走到她身前,似笑非笑地道:“一边口口声声说我公正,一边却又悄悄去求大,岂不是自相矛盾吗?”。
“容禀。”季容努力平息着在胸口狂跳不止的心,道:“固然公正无私,但底下的人,却不见得个个如此,有些人收了别人的好处,所以故意在面前夸大事实,颠倒黑白,令误做判断。”
万氏眉头微微一蹙,道:“你是说杨嬷嬷?”
季容微一咬牙,抬头道:“春秀虽然确有做的不对之事,但也不至于要赶出府这么严重,反倒是杨嬷嬷……奴婢曾亲眼看到梅雪将大赏她的一对如意送给了她。”
万氏轻挑了精致的柳眉,凉声道:“你言下之意,是说武梅雪买通杨嬷嬷,从而借她的手驱赶春秀?”
“当中具体情况如何,奴婢不知道,但杨嬷嬷处处偏向梅雪却是不争的事实。”季容话音刚落,便听得万氏道:“那春秀自恃领舞,处处刁难武梅雪与江采萍又是不是事实?”不等季容言语,万氏又道:“至于舞姬想方设法讨好乐坊的管事嬷嬷,是常有的事情,你敢说,你与春秀打从入府开始,就没有做过任何讨好杨嬷嬷的事情吗?”。
“奴婢……”尽管季容已是处处小心,却依旧被万氏问得慌了神,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万氏伸出精心修饰的手指,勾起季容的下巴,闲闲道:“真是想不到,区区一个乡野女子竟然有这样的心思。”说着,她看向一旁的摘星道:“论年纪,你比她还长几岁,这心思却是差远了。”
摘星讨好地道:“奴婢打从来了这毓秀阁,就一门心思想着怎么侍候好,哪里还有闲情逸致想别的。”
季容冷汗涔涔,这个万氏好深的心思,前后不到十句话,她就已经看之穿了自己,远比李建成还要难对付;也怪她心急,按不住心头的恼恨,想要在万氏面前告杨嬷嬷一状,这下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不知万氏会对怎么对付她。
万氏手指微一用力,令季容不由自主地仰高了头,“杨嬷嬷是从我身边出去的,我很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以后再让我听到你这样乱嚼是非,我就割了你的舌头,让你这辈子都说不了话!”
“奴婢不敢!”季容战战兢兢地说出这四个字,这会儿功夫,她身上的亵衣已是冷汗浸透;看万氏兴师问罪的模样,应该是不打算卖大这个面子了,入夜之前,就会将春秀赶出府去,依着春秀的性子,到时候免不了又有一番吵闹,但她已经尽力了,就算春秀再不甘心,也没办法,希望春秀父女不要蛮横无礼的将罪责怪到她与家人身上。
在季容胡思乱想之际,万氏扶着摘星的手回到椅中坐下,端过宫人奉上的茶抿了一口后,慢里斯条地道:“我可以让春秀继续留在府中,不过,你要如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季容怔忡地盯着她,直至摘星喝斥了一声,方才回过神来,连忙道:“有什么话请尽管问,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不无尽。”
“你一定知道。”万氏嫣红的双唇勾起一道好看的弧度,“你是如何说动大的?”
季容心思急转,低头道:“大心肠仁慈,见奴婢说得伤心,便松口答应。”
万氏举目看着映照出蝴蝶翩翩飞舞之姿的琉璃缸,淡淡道:“看来你是不打算说实话了,罢了,我也不勉强你,不过……”她眸中带着冷漠的笑意,“太守府不需要一个满嘴谎言的舞姬,你与春秀一道走吧,你们的月钱,我会让林总管一分不少的发下来。”
“不要!”季容慌忙爬到万氏脚前,连连磕头,“开恩,奴婢不想走!”
万氏面无表情地盯了她道:“别以为大能够救得了你,这太守府的主事,终归是我!”说罢,她厌恶地拂袖道:“拉下去!”
季容哪里肯走,不断地哀求着,然任她如何言语,万氏都无一丝动容之意,眼见要被拉下去,她只得狠一狠心道:“奴婢说,只要大肯救春秀,奴婢……愿意一世服侍大。”
万氏扫了她一眼,冷喝道:“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错,你长得是不错,但大身为弘化郡太守的长子,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岂会为你区区一女子,而来向我求情。”
见万氏一下子戳穿了自己的谎言,季容不敢再存有侥幸之心,急忙道:“奴婢愿意将一切告诉,只求给奴婢一次机会。”
万氏等的就是这句话,示意摘星二人将她放开,冷声道:“说!”
这一次,季容不敢再耍任何心思,老老实实将续筋生肌散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随后道:“奴婢以续筋生肌散为借口,方才能令大派人来向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