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虔通并没有就此罢手,抓过一名缩在墙角抖抖擞擞的太监,后者亲眼看到事情经过,是以不等裴虔通问,便已经急急忙忙道:“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裴虔通神色冷漠地道:“不想死的话,就告诉我杨广在那里,我只问你一次,若是不说,就再问别人!”
“我说!我说!”太监忙不迭地点头,旋即指着西阁道:“奴才……奴才看到独孤将军将陛下带进了西阁,具体……具体在哪里奴才也不知道。”
在命太监离开后,裴虔通盯着西阁迟迟没有动作,谁也不知道里面是否有机关,是否有士兵,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大业就在眼前,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丢了性命。
想了一会儿,他对司马德戡道:“你带人进去看看。”
司马德戡脸色微微一变,对崔济道:“刚才奔得太急,腿有些不。适,不如崔老弟你带人进去看看?”
崔济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么巧,我也觉得腿脚不适,走不动路呢。”这两只老狐狸,想推他去送死,门都没有!
见一个个都互相推诿,不肯入内,裴虔通脸色有些不太好看,瞥了一眼随他同来的将士,大声道:“谁人抓到杨广就是首功一件,官升三级,赏布百匹!”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真是一点都没错,裴虔通话音落下后不久,便有人道:“我去!我就不信杨广这只落了毛的凤凰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说话的是校尉令狐达,此人是一个大老粗,没什么学识,不过胜在好勇善战,又有一身不错的武功。
令狐达提着刀往西阁行去,幽长的宫道两边是一间间的屋子,在走到其中一间时,借着天光,看到里面似乎有影子动了一下,还有细微的声音传出,难道杨广就躲在这里?
想到此处,令狐达提刀将窗户捅开,果然看到脸色苍白的杨广躲在里面,在其身边,还有被绑住手脚,塞着嘴巴的萧氏。
在令狐达看到杨广的时候,后者也看到了他,杨广是吃惊的,他没想到这些人竟然真的找到永巷来了,独孤盛明明与他说此处不会有任何人找来,难道……真是天要亡他?
不知为何,注视着杨广的双目,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令狐达竟然感到有些畏惧,下意识地别过脸,道:“快过来,杨广在这里。”
随着这句话,门被人用力推开,裴虔通等人皆挤进了这间小小的屋子,杨广缓缓站起身,盯着他们道:“你们是来杀我的吗?”。言语之间,透着帝王的无形威严。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杀杨广,可是在这一刻,却没有一个人敢动,甚至连提在手里的刀剑也不自觉地垂了下来。
杨广做了十多年的皇帝,从来说一不二,执掌生杀大权,多年来,畏惧在众人中心根深蒂固,不是说去就能去的。
裴虔通拱手道:“臣不敢,臣只是来迎陛下回关中。”
望着裴虔通,杨广扶着墙壁站起身来,一步步走至其身前,“朕还是晋王的时候,你就开始跟着朕,至今差不多有二十年,这么多年来,朕信任你,厚待于你,你却带人反朕,裴虔通,你对得起朕吗?”。
裴虔通被他说得一阵脸红,确实,杨广虽然暴戾无道,对自己却异常信任,让他做监门直阁,还将数百名宿卫交给他执掌,他却……
此时,裴虔通确实有些后悔,但开弓没有回头箭,走到这一步,已是回不了头了,想到此处,他抬起头道:“陛下要迁都丹阳,如此一来,臣与众将士就再也回不了家,臣迫于无奈方才行今日之事,还请陛下见谅!”
“见谅?”杨广冷笑道:“你带着人来杀朕,还要朕见谅,裴虔通,朕怎么没发现你的脸皮如此之厚?!”
“臣也是……”不等裴虔通说下去,杨广已是走出屋外,望着那千余名禁军将士道:“你们为的,无非就是回关中,其实朕又何尝不想回去,只是米船未到,故而朕想再等一等,但朕万万没想到,有人竟然趁此作乱,行不轨之事,实在令朕痛心疾首。”停顿片刻,他道:“只要你们现在擒拿乱贼,朕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还会官封一级,赏米赏布,并且即刻带你们回关中。”
杨广是一个极为聪明之人,否则也坐不上帝位,他知道现在形势对自己极其不利,唯一的生路,就是策反裴虔通所带的禁军将士,只要给他一些时间,他就能够调动手中的兵力,将他们悉数杀死!
随后走出来的裴虔通察觉到杨广的意图,在心底暗骂一声,道:“众将士别听他胡说,他不过是想让我们自相残杀,等到他月兑困,就会立刻调动大军将我们悉数杀死,无一可以生还;我们身后就是万丈深渊,万万不能退!”
杨广深知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当即道:“朕是天子,一言九鼎,说了既往不咎就绝对不会计较,以后你们都是朕的恩人,朕绝不会亏待于你们!”
崔济冷笑道:“当年杨素扶你登上帝位,你说他是你的再生父母,结果呢,还不是被你给害死了;一个连自己父兄、恩人都可以杀的人,他的话,根本没有一丝可信,什么一言九鼎,根本就是屁话!”
杨广恨恨地盯着他道:“朕待崔家总算不薄,崔家却用这种方式来回报朕,真是本事!”
崔济没有理会他,只望着那些面有摇摆之色的将士道:“杨广为人如何,就算你们不曾眼见,也必有所耳闻,此人残暴无道,只有杀了他,我们才有好日子过,天下百姓也才能够继续活下去!”
司马德戡亦趁机道:“不错,今日我们就替天行道,除了这个狗皇帝。”
他们的话在将士中引起一阵骚动,紧接着传来阵阵怒喝声,“杀了他!”、“杀了这个狗皇帝!”、“别放过他!”
听着这一声声要命的言语,杨广长叹一声,看来真是大势已去,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