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没有理会他,只望着一言不发的李渊哀求道:“父皇……”
李渊抬手阻止他的话,对李元吉道:“你都听到了什么?”
“那一日,在城郊狩猎之时,儿臣与二哥比试骑马,大哥见儿臣骑的是父皇赏赐的汗血宝马,怕二哥比不过,就借他自己的马给二哥,结果那马认生,将二哥摔了下来,二哥就说是大哥存心想要摔死他,还说自己有天上庇佑,天命在身,这才未让大哥得逞;父皇您说可气不可气?儿臣与大哥说了之后,他一直拦着儿臣不许说出去,这些日子,实在把儿臣憋得难受。”
“就这样,二哥还丝毫不领情,那日儿臣生辰,大哥与二哥都在,二哥当面说大哥虽是太子,却没有军功,没有战绩,东宫之位,名不符实;还说大哥就算登基为帝,也守不住这大唐江山,早晚会败尽这片江山,毁了父皇一世的心血。儿臣<越听越气,一时激愤,就借着去拿酒的机会,将风茄花之毒,下在二哥的酒水中。”说着,他重重朝李渊磕了个头,“儿臣自知罪该万死,但恕儿臣直言,这一切都是二哥逼儿臣的!”
李渊盯了他半晌,道:“世民当真说过那样的话?”
李元吉神色凝重地抬手道:“儿臣对大唐列祖列宗发誓,若有半句虚言,让儿臣不得好死!”
“世民……”李渊缓缓念出这两个字,脸色乌黑如墨,他怎么也没想到,一惯在自己面前谦恭温和的世民,在背地里,竟然如此胆大妄为,实在可恼!
李建成急切地道:“父皇,不管世民做过什么,都是儿臣的兄弟,再说这些事情已经过去了,还请父皇莫要再追究。”
尹氏凝声道:“若是真的过去便罢了,就怕……这一切只是开始。”
李渊转身,眸光凌厉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尹氏似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连忙低头道:“臣妾多嘴,请陛下恕罪。”
“朕恕你无罪,说下去!”见他这么说,尹氏抬了头,小声道:“如果秦王当真如齐王所说,对帝位起了觊觎之心,那么在齐王看来,无法容忍的无礼与傲慢,都将只是开始,除非……”她瞅了李渊一眼,声音越发低微,“除非陛下将帝位传给他,否则……他一定不会罢休!”
李建成眼皮一跳,急急道:“世民绝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尹氏叹道:“太子心地善良,但并非人人皆如太子一般善良,秦王既起了心思,就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太子登上帝位;如今陛下尚在,他不敢轻举妄动,一旦陛下龙归大海,太子继位,朝堂必将大乱,不得安宁!”
在她说话的时候,李渊脸颊不断抽搐着,之前因为王远知那番话而打消的忧心,在这一刻又浮了出来,且比之前更加猛烈。
李元吉垂泪道:“儿臣杀二哥是不对,可是若不杀二哥,来日,大哥就会为他所害,这是父皇所愿见到的吗?”。
李渊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道:“世民现在怎么样了?”
李建成代答道:“儿臣与元吉去看过世民,他的毒已经解了,不过去的时候,他还昏迷着,听弟妹说,歇几日就好了。”
李元吉嘟囔道:“都怪那个夏候端多管闲事,要不是他,哪里还需要烦心这些。”
李建成瞪了他道:“你还有脸说,亏得夏候叔叔医术高超,否则不止你,我这辈子都难以安心!”
李渊拧眉道:“你们说什么,夏候端?”
李建成拱手道:“是,儿臣听说,是夏候叔叔解了风茄花之毒,令世民转危为安,只是儿臣不知道为何去的时候,不论是弟妹非要说世民是急病,还是后来秦王府一个小厮无意中说漏嘴,儿臣才知道世民是中毒,又见元吉心不在焉,追问之下,才知道是这么一回事。”
他的话令李渊双眉皱得越发紧,“当真是夏候端解的毒?”
“小厮是这么说的,夏候叔叔的医术可比御医还要好,元吉说那风茄花是无解之毒,结果一样让夏候叔叔给解了,儿臣记得当年父皇中毒,也是夏候叔叔解的。”
“他与世民走得很近吗?”。听得这话,李建成暗暗冷笑,父皇果然开始起疑,他故作茫然地道:“平日里并没见他们有什么往来,应该只是一般吧。”
李元吉哼哼道:“若是一般,何以二哥一发现中毒,就立刻去请了夏候叔叔,按理来说,怎么也该先请御医。”
李建成瞪着他道:“偏你话最多,不管怎样,世民没事最要紧。”
李元吉被他这么一喝,低了头不说话,至于李渊,在静然片刻,道:“这件事情朕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李元吉不敢起身,试探道:“父皇,那儿臣……是不是不用罚了!”
李渊冷哼道:“你对自己亲兄弟用毒,焉有不罚之理,不过念在你尚有悔意,世民又未有大碍,就从轻发落;自今日起,禁足一个月,食邑减半,清楚了吗?”。
李元吉连忙道:“儿臣清楚了,多谢父皇开恩!”对于他所犯的错来说,这点惩罚根本就不痛不痒,甚至根本不能称之为惩罚!
在示意他们下去后,李渊一言不发地坐回到椅中,神色异常凝重,尹氏小心翼翼地道:“陛下,可是还在生齐王的气?”见李渊为语,她又道:“齐王毕竟还年轻,做事难免顾头不顾尾,想来您也是清楚这一点,才未曾重处,臣妾相信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齐王一定不会再犯同样的事情。”
李渊沉沉叹了口气,“朕不是在想元吉,而是……夏候端!”
“夏候大人?”尹氏美目一转,道:“臣妾对他可不熟,只知陛下起兵之前,他曾劝说过陛下!”
李渊拂袖道:“是啊,就是他几番劝说,朕才最终决定起兵,一直以为,朕都以为他是站在朕这一边的,没想到……”他唇角微勾,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意,“早就已经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