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掩唇轻笑,讽刺地道:“都听听,曾经从来不信鬼信之说的东宫太子,这会儿却要用鬼神来吓唬人,真真是可笑!”
郑氏对李建成难看到极点的脸色丝毫不在意,一字一句道:“李建成,你若化厉鬼而来,我就要你灰飞烟灭,连鬼都做不成!”
这十年来,李建成的所作所为,已是令郑氏彻底寒心,此时此刻,她对李建成只有恨,再无半分情意!
在郑氏将要离开牢房之时,李建成低微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求求你,放过他们母子!”
郑氏回头,满面讥讽地道:“怎么,一向高高在上,不将他人性命放在眼中的李建成也会有低声下气求人的时候吗?”。
李建成紧紧攥着手,低头道:“之前的事情,就当是我对不起你,如今季容母子已经身陷牢狱,请你高抬贵手,放他们一条生路!”
郑氏盯了他片刻,忽地笑了起来,不停地笑着,直至眼泪都笑出来,方才止住,她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我问你一个问题,若是能让我满意,我就放过季容母子。”
“你说!”除了这两个字,李建成别无选择。
“若今日,是我求你放过我与两个孩子,你会答应吗?”。
“我会!”话音未落,郑氏已是冷声道:“你不会!你只会看着我死,看着承道他们死,而你——不会流一滴眼泪!”扔下这句话,她转身离去,任由狱卒在后面落锁!
李建成追不出去,只能抓着栏栅,紧张地道:“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说过会放了容儿母子!”
“容儿”两字令郑氏眼角一阵抽搐,成亲十载,李建成从未如此亲昵地唤过她,每一次,他的温情,他的怜惜,都是对另一个女人,一个出身低下的女人!
郑氏停下脚步,却不曾回头,“你是回答了,但我说过,只有在我满意的情况下,才会放过季容母子,现在……我很不满意!”
听到这里,李建成哪里还会不明白,自己被郑氏给闯了,他不顾胸口的伤势,用力拍着栏栅,“贱人!你给我回来,贱人!”
任由李建成如何嘶吼叫嚷,郑氏只是头也不回的离去,从这一刻起,李建成与她郑观音将再无关系!
郑氏没有去关押季容的牢房,而是直接回了静园,此处虽然不比东宫那么大,但颇为雅致,除了搬离东宫还有失去太子妃的名头之外,一切都与以前一样,静园的一应用度,李世民命人按着太子妃的用度送来,倒是比以前还要好一些,至于承道与莺儿,也都接来了此处。
“夫人,段护卫将季容与她两个儿子带来了。”柳叶的话,将郑氏自沉思中惊醒,冷冷道:“将季容带进来吧。”
很快,褪尽华服珠饰的季容被带了进来,金香冷冷道:“跪下!”
对于她的话,季容根本不加以理会,即便她今日落魄,非尊贵盛宠的东宫侧妃,依旧不是一个小小侍女所能呼来喝去的。
见她不理会自己的话,金香眉头一皱,加重了语气,“夫人面前,你还不跪下?!”
郑氏抬手道:“罢了,她不愿意跪,就由着吧,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求着下跪。”说着,她起身走到身着囚服的季容身前,手背抚过她憔悴的脸颊,似笑非笑道:“才几日而已,这皮肤就已经粗得刺手了,你说殿下现在要是模到你这张脸,还会那般宠你吗?”。
季容冷笑道:“殿下会不会宠我不知道,但有一件事,我很清楚,那就是殿下绝不会宠你这个毒妇!”
她的话令郑氏面色一寒,但很快又恢复了笑意,“真是难得,到了这个时候,还如此牙尖嘴利;你可知,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情是什么?”
迎着她冰冷的目光,季容道:“让我随殿下去河东,对吗?”。
“不错,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对殿下有意,不过我并不在意,以你的出身,想要攀上高枝,从此麻雀变凤凰,并不稀奇;可是我真的没想到,你竟如此有手段,将殿下哄得团团转,近十年来,我始终被你压得死死,连一丝翻身的机会也没有;若是就此下去,不需要多久,你或许真的能够彻底取我代之,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可惜啊真是可惜,或许这就叫风水轮流转,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不是可惜,是可恨,你身为殿下妻子,却帮着秦王来带殿下,郑观音,你该死!”话音未落,左边脸颊传来一阵剧痛,郑氏竟然用尖长的指甲在她脸上生生划出两道血痕啊,一时之间,季容半边脸颊鲜血淋漓!
郑氏若无其事的接过金香递来的帕子拭去指甲上的鲜血,“忘了与你说,我最讨厌牙尖嘴利的人!”
季容痛得浑身发抖,她自嫁给李建成之后,就从未受过这等痛楚,郑观音——简直就是个疯子!
郑氏仿佛看到了她的心思,轻笑道:“在骂我是疯子对不对?不错,我就是疯子,被你与李建成生生逼疯的!”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咬牙切齿,阴森犹如从地底下钻出来的。
季容忍着脸颊的剧痛,盯了郑氏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郑氏抚着季容没有受伤的那半边脸颊,后者心惊肉跳,唯恐她又与刚才一样,生生划上两道,不过这一次,郑氏并未如此,很快便收回了手,在她耳边道:“自然是将你之前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一样样的讨回来了!”
说完这句话,郑氏直起身,冷冷道:“将她的两个儿子带进来。”
很快,李承宗与年方三岁的李承德被带了进来,后者显得很害怕,小小的身子缩在同样只是一个半大孩子的李承宗身旁。
“你要做什么?”李承宗的说话缓慢而僵硬,不似常人那般流利,毕竟他年幼之时就双耳失聪,听不到声音,话都是靠着唇语师傅教授的吐气之法学的,能够做到与人正常交流,已是很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