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沸腾的民怨到达顶点之时,隐藏了许久的李建成二人站了出来,在他们口中,李世民自然变成了一个弑兄夺位,逼父退位的小人。
在他的花言巧语,还有蒋元的煽风点火下,众人皆是相信了李建成的言词,偶尔有几个不相信的,都被暗中偷偷除掉了。
如此一来,洛阳城已是尽在李建成控制之中,李建成深知五万士兵还不足以保他守住洛阳城,所以在长安得到消息之前,他接连派出蒋元等人带兵攻占洛阳周围等地,虽然那些地方或多或少有兵力镇守,但谁也不知道,洛阳会突然派人袭击,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等长安得到消息后,李建成已是控制了附近好几个州县,令李世民大为恼火,当日突厥退走后,在长安附近遍寻不至,他料到李建成必是逃去了别处,但怎么也没想到,李建成不仅逃到了洛阳,还不如用什么办法,控制住洛阳,令里面的将士尽皆听他指挥。
以李建成的性子,他既然控制住了洛阳,就绝不会交出来,也就是说,想要夺回洛阳,就必然要兵刃相向,用皑皑白骨攻入洛阳城!
而不好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传来,王正风被杀,蒋元叛变,洛阳附近州城沦陷!
李世民将自己关在显德宫中整整一日一夜,即便韫仪与长孙氏来了也不肯见,韫仪劝走了长孙氏后,自己放心不下,一直守在显德宫外,即便夜深露重,如意百般劝说,也不肯离去。
“梆梆梆!”在三更敲过之时,紧闭了一日的殿门终于开了,一脸憔悴的李世民自里面走了出来的,看到等在外面的韫仪愣了一下,诧异地道:“你一直在这里?”
韫仪垂目道:“臣妾不能为陛下分忧,只能在此陪伴陛下,之前皇后娘娘也一直陪在殿外。”
李世民抚一抚脸,摇头道:“朕没事!”
韫仪瞅着他道:“洛阳一事已成定局,唯今之计,只有命人带兵攻破洛阳,将之从李建成二人手中夺回来!”
“朕明白!”李世民望着漆黑一片,连颗星子也不见的天黑,沉声道:“从之前的突厥围城,到现在的洛阳失守,皆是朕一手造下的孽;若朕当时没有轻信李建成,没有饶他性命,就不会有这两次大祸!”说到此处,他涩声道:“长安一战,死了数千名士兵,而将他们推往死路的,不是别人,正是朕!是朕啊!”
听得这话,韫仪急急握住他的手,摇头道:“不是,害死他们的是李建成,与陛下无关!”
李世民怆然摇头,借着灯光,韫仪看到他眸中深切的痛苦,“韫仪,朕第一次痛恨自己,为何要那么妇人之仁,为何不一刀了结他们,永绝后患!”
“因为陛下是仁善之君,这一点,臣妾明白,天下百姓也明白,臣妾相信,他们不会怪陛下的!”
李世民苦笑道:“或许他们真的不会,但朕……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停顿片刻,他又道:“韫仪你可知,这一次去收复洛阳,不论最终是输是赢,死的都是大唐百姓,是朕的子民,你让朕于心何忍!”
“臣妾明白,所以这一次,陛下千万不可再放过李建成二人,他们应该为自己手上沾染的鲜血负责!”
“放过?”李世民喃喃重复了一遍,下一刻,他已是摇头道:“放心,朕绝不会再放过!”这一句话,他说得咬牙切齿,没有半分犹豫与迟疑。
“朕今日去太极宫,将李建成占据洛阳之事告诉李渊,你可知他怎么说?他说只要朕将帝位让给李建成就没事了,还说这个帝位本来就是属于他的,你可知,在那一刻,朕甚至想要杀了他!杀了这个是非不明,对错不分之人!”李世民狠狠攥着双手,当时若非还有那么一丝理智在,李渊已是变成了一个死人。
韫仪没有说话,只是拉起他的手,费劲地将他紧握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这么一会儿功夫,掌心已尽是深深的指甲印。
“他毕竟是陛下的父亲,不管他做了多错的事情,陛下都不能杀他,否则必会遭天下人指责,对大唐对陛下都是极为不利之事!”
“朕知道!”李世民自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就是因为知道,他才拼尽所有力气,按住那份杀意,可是他也再不愿叫李渊一声父皇,因为李渊不配!
“眼下最要紧的是在李建成势力继续扩大之前,夺回洛阳。”停顿片刻,她问道:“陛下可有想好派哪位将军出征洛阳?”
李世民迎着她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朕要御驾亲征!”
韫仪骇然望着他,下一刻连连摇头道:“不行,李建成诡计多端,又阴险毒辣,陛下万不可惜亲去冒险,李靖将军身经百战,勇猛过人,臣妾私以为,派他去,定可收复洛阳,陛下若是还不放心,就将刘先生一并派去!”
李世民神色坚定地道:“朕知道你是为朕好,但祸是朕自己惹出来的,朕一定要亲自去收拾,也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们二人,以慰那些无辜将士百姓的在天之灵!”
“可是……”不等韫仪说下去,李世民已是道:“之前那么多艰难险关,朕都一一闯过来了,难道你认为朕会败在此处?”
“臣妾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有李将军在,足以收服洛阳城,陛下又何必亲自去冒险。”
李世民远远望着洛阳的方向,冷声道:“不走这一趟,即便收复了洛阳,朕心里也有一根刺在,所以……朕一定要去!”
听得这话,韫仪知道自己劝不动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那陛下打算何时动身?”
李世民沉声道:“朕已经让人去集结大军,五日后就动身前往洛阳,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内斗!”
“臣妾相信定会一切如陛下所愿!”韫仪的话令李世民露出今日第一抹笑意,即便是那样淡,终归还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