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晟将最后一块土埋上,拍了拍手,望着辽阔的天空道:“小月,这是个奴隶制等级森严的世界,人如草芥命如飞蓬,没想到你对一个奴隶这么重情,小时候,我就觉得你特别,总是有些奇异的想法,与这个残酷的世界格格不入。”
“是吗。”甄月眯眼望向远处:“正因为这个世界残酷腐败,所以才需要不一样的人,初三虽然是奴隶,却也是一个人,我曾经也是奴隶,有何区别,人与人本来就应该是平等的。”
“平等?”仇晟仰天一笑,似乎听到一个荒天笑话,摇头道:“小时候就听你说自由平等,没想到经历这么多,你仍旧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个世界贵族皇权永远都是至高无上,低下的百姓,低贱的奴隶永远只能摇尾乞怜。”
甄月也不反驳,她太明白这个旧时代的规则,只是一双眼犹如烈日高阳,发着耀眼的光芒,对着天际,对着男子坚定道:“总有一天旧地制度终将被推翻,新的制度终会冉冉升起,那一天会来的!”
男子只觉双瞳被一道耀眼的光芒遮盖住,心脏也砰砰跳起来,喃喃的重复着少女的话,好像眼前真的出现了这个自由平等的世界。
寒风萧瑟,甄月缓缓将袖口的箭矢拿出,在绚烂的晚霞中竟折射一道寒光,这是她从初三身上拔下来的。
仇晟拿过箭矢翻看了几下,冷冷道:“是上等的玄铁,打磨光滑,应该出自拔尖的铁匠,这个人知道你在百香谷,那只能是麒麟坊的人,呵,可真是下了不少功夫,你惹了谁?”
“我能惹谁!”甄月眯眼道:“这次百香谷,坊主这般看重,这个人还敢胆大包天的暗杀我,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你说麒麟坊能有几人!”
“你认为是?”仇晟灵光一闪,修长的手指模着下巴,凝重道:“那你可得万事小心,我们可不能轻举妄动。”
“既然要至我于死地,还让初三成了我的替死鬼,我绝不善罢甘休!”她猛地睁着一双凌厉双眸,里面是熊熊烈火,仿佛能吞并一切。
“小月!”仇晟声线也提的极高,他何尝不了解甄月,表面上她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可内心却比谁都要重情义。
“小月,这个人可能是……。”仇晟还未说完便被甄月严厉打断。
“这个人可能是三大长老之一,可能是左右二使,那又如何,战争已经掀起,我便不会退缩,我要替初三报仇,我不能让他白死!”她如一只压抑已久的猎豹,心中积累的愤怒慢慢腾起。
“小月……。”仇晟深知不能改变她的决定,最后坚挺的肩膀慢慢落下,沉重道:“既然你要查出凶手,为初三报仇,我不会阻止,但只有一点,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有任何风吹草动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你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们吧,已经出来很久了。”
两个脊背挺拔的背影朝着不远处森严的麒麟坊而去,双双目光如炬,都坚信各自的一定不远。
树枝高头一只大雁展翅而飞,震落一根女敕叶,婉转而下,轻轻浅浅的落在暗黄的坟墓上,给这个寥落的苍凉之地增添了一丝暖意。
春天要来了,伏在地下的沉睡狮子随着暗波的涌动,正在慢慢苏醒,四方均衡的四国都在暗潮涌动,一场世界的变革正在慢慢拉开帷幕,那天将是震撼整个封旧帝国的时刻!
夕阳西下,时近黄昏。
初一端着茶盘在门外踟蹰片刻,最后还是轻声敲了敲门。
“进来吧。”里面传来淡漠的应答声。
初一推门而入,微凉的寒气迎面扑来。
“炉子怎么熄了?奴婢这就给姑娘再换上新的。”初一说着就要放下茶盘。
“不用了,现在天气已经不是很冷了。”甄月从书案上抬起头来,见初一双眼通红,一副好像刚刚伤心哭过的模样,站在不透风的室内竟然有一丝摇摇欲坠的错觉。
“是。”初一将茶放在书案上,肿起来的眼睛望着茶香缭绕的清茶杯微微发愣。
“怎么了?”甄月缓缓皱起眉头来,幽幽往下茶杯。
“奴婢该死。”初一回神后,便惊觉失礼,缓缓道:“这苦茶是刚到的货,前几日初三知道姑娘喜欢喝苦茶,便急急忙忙去领了苦茶,没想到……”泫然欲泣。
原来是为了初三哭肿了眼睛,甄月伸手抚了抚茶杯,觉得茶杯的温度渐渐暖了冰冷的指尖。
初一完全缓神后,觉得不该跟主子说这些,他们下人的命本来就如草芥,姑娘平日又冷的很,连忙俯身道:“奴婢先下去了。”
“等等。”
初一顿住脚步,疑惑回身,眼角还带着一颗晶莹的泪水。
“初三离开麒麟坊前可有什么异常?”甄月面色平静问道。
初一不敢怠慢,缓缓皱起眉峰,陷入回忆的思绪中,望着那杯热气萦绕的苦茶,认真道:“二月二十那天,奴婢记得是晌午时分,初一听说东阁进了新的苦茶,就急急忙忙去了东阁,大约一个时辰后就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在院子外来回踱步,像是遇到什么大事。”
“我第一次见初三惊慌失措的样子,就跑了问了句,没想到初三冲我吼了一顿,要我不要多管闲事,然后就让我不要乱讲,之后我也是奇怪的很,还没缓过神来就见初三跑出了竹钰院,再后来我才知道初三管掌事的要了出坊的通行证,说是跟时膳房的人一起上集买时令蔬菜去了,再后来,就是听说初三……”初一再也说不下去,发出嗡嗡的哭泣声。
甄月拧了拧眉,二月二十正是魄杀队一众人等离开麒麟坊的时候,他们刚走半日,初三就跟了出去,从竹钰院到东阁来回也只要半个时辰,而初三却用了一个是时辰,想来是初三在返回途中见到了谁,又偷听到暗杀她的事情。